“哈哈,”芒角笑道,“我一直以为姐姐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想不到竟是这般糊涂。”
“你此话何意?”
“姐姐错把唐妃和裴皇后当成了一路人。”芒角说道。
“难道不是吗?”香扇说道。
“姐姐可曾知道,德妃为何要这般与皇后针锋相对、势同水火呢?”
“这个中缘由,不用我说,你最清楚的。”香扇说道。
“不错,我是清楚,当日皇后派我潜入昭宁寺,想毒死唐氏,不曾想唐氏没有死,反而毒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沅姑,唐氏对皇后心中的恨意,正是因此而起,可是唐氏的本性并不坏,不会像裴皇后那般,为了抓住帝心和权位无所不为。”
“你说我糊涂,我看你更糊涂,”香扇说道,“皇后当年又何曾不是天真烂漫之人?在这宫里浸淫久了,哪里还有什么本性不坏之人?可见你被唐妃哄骗得团团转,如今竟然还来帮她做说客,当真是蠢得可怜。”
“你。”芒角说道。
二人正说着,只见玄笃走了过来,对芒角说道,“姑娘,三司的郎官们来了,咱们还是先走吧,让人看见了怕是出事。”
“也好,请公公让我再与她多说几句。”芒角说道。
玄笃看芒角神情恳切,也退到了监房前头。
“横竖好话我已经说尽了,我今日来,也并非全是为了充当德妃的说客,即便有七分假,也有三分是真心为了姐姐。”芒角说道,“这条命要不要,都在你一念之间,我说了再多,姐姐不信我也是无用。”
说着,芒角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土陶瓶子,“这是茶花薄荷油,最是祛瘀止痛的,”
芒角又取了一点,敷在了自己的身上,让香扇知道这东西无毒,才递到了香扇的面前,“姐姐擦一些吧,好歹是个女儿家,被这般作践,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的,这滋味儿我最明白,擦一些能好受些,也算是咱们姐妹一场,让我尽尽心吧。”
香扇将脸扭到一侧,泪珠子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是她这一个多月以来,被关在这如同地狱的天牢中,听到的唯一一句暖心的话了。
芒角将那土陶瓶子轻轻放在了茅草上,起身就要走,突然之间,隔壁的牢房中传来了一阵犯人受刑时凄厉地叫声,香扇听了,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觉得一股恐惧与寒意侵入骨髓,她方才刚感受到人心的暖意,仿佛一下子又跌到了深不见底冰窖里,意志也变得动摇了,
只听香扇颤颤巍巍地对芒角说道,“等,等等,”
芒角戴上了斗篷,只微微侧身回头看着香扇。
“只要我说了,德妃娘娘当真有法子救我出去,留我一命吗?”
听到这话,芒角侧过脸去,嘴角狞笑,回过头来,面目又是极其和善的,对香扇说道,“那是自然。”
芒角交代了香扇几句话,才跟着玄笃出了地牢,没过一会儿,躲在隔壁牢房中、找了两个犯人装着凄厉惨叫的玄慎了走了出来,
玄笃见了玄慎,第一句就说,“你方才装得还挺像的嘛,连我听了,都不禁打冷颤,更别说她了。”
“谁说是装的?”玄慎得意地说道。
“难道不是?”
“不过是我花了两个钱,让那狱卒找了两个真的犯人,用烧红的烙铁真给了他们一顿罢了。”玄慎说道。
正说着,见唐近甫走了过来,斥责二人道,“你们两个脑袋不要了?在天牢门口嚼什么舌头!难道还想再挨一刀子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玄笃和玄慎连忙告罪。
“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唐近甫问道。
“回公公,都办妥了。”芒角说道。
“很好。”唐近甫说道,“那我也能去给娘娘复命了。”
含章殿中,元淮看了御史台呈上的裴守义的诗集,一边看一边骂道,“这个裴守义当真可恶!竟敢在府上,聚集一些破落户子弟,写反诗讽刺朕,‘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还有这一句‘台城六代竟繁华、鸣鸾金鸳事最奢’,竟然讽刺朕是陈叔宝那样的亡国之君,实在可恶!”
“陛下,”御史张敖说道,“除了这两句,还有许多更大逆不道的呢!微臣派人查过裴氏府上的家书信笺,有不少都是联络朝臣、世家公卿,甚至还有写给睢阳王、河间王这样的外州藩王的啊,微臣不知,裴家人究竟意图何为?”
“下旨,严刑审问裴耿、裴焕、裴熠、裴英时、裴守义、裴守谦、裴守信等人,务必要从他们口中问出实话来!”元淮说道。
“是,”张敖答应着。
“陛下,”正说着,康裕进来回禀道,“天牢狱丞有要事禀告陛下,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香扇幡然悔悟,要举一桩衍庆宫图谋不轨的要案。”
“要案?裴氏罪行累累,还能有什么更诛灭满门的要案?”元淮怒不可遏地问道,“传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