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诸葛忆荪将甘缪甘绥叫到了跟前,将昨夜翻阅的卷宗文章拿给甘缪与甘绥看,
“唐宗函?”甘缪看着那卷宗上的名字问道,“夫人是觉得此人有些不妥?”
诸葛忆荪说道,“这唐宗函是唐仲允的侄儿,年纪不过三十上下,可是这策问的文章写得这般老气横秋的,不像是唐宗函所写。”
“夫人的意思是……”甘绥问道,“此人作弊?”
“不排除这个可能,”诸葛忆荪说道,“听说吏部已经授予他校书郎一职,已经走马上任了。”
“是,”甘缪说道,“甘绒昨日往秘书省去,为八皇子借阅藏书典籍,回来跟小人说,他看见秘书省新录用了一批校书郎、正字,正由秘书丞大人率领着清点皇室书库中的藏书呢,甘绒说,秘书省新录用的这些人,倒是比从前年轻许多,有好几个一看就是青年才俊,与秘书省昔日的气象大不相同。”
“秘书省是掌管皇室典籍、为陛下起草私密诏书的内廷机构,又随侍陛下左右,”诸葛忆荪说道,“选用之人当以博学稳重为先,这些出身世家的年轻公子,向来是四处游猎得多,潜心诗书得少,此次秘书省新录用的官员中,为何会多有这样出身世家的人呢?只怕其中有些古怪,会有人趁着秘书省的职位空缺,在其中做些手脚。”
“那依娘娘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做才好?”甘缪问道。
“就从这几日新补录的校书郎身上下手,”诸葛忆荪说道,“我记得,这些校书郎、正字的身边,都会有一两个伺候的小太监,可有此事?”
“是,”甘缪说道,“不过这些秘书省的小太监,是自小就由秘书省的人亲自选拔,由秘书省的经学博士们亲自教授他们学问,与内侍省、殿中省两处的太监大有不同,皇室最机密的典籍文书都有这些太监们掌管,最是一心忠于陛下之人,只怕他们的心意,不是咱们可以轻易左右的。”
“这倒是有些棘手,”诸葛忆荪说道。
甘绥说道,“不过这秘书省也不是铁板一块、不是自成一体、不与外间来往的。”
“你这话何意?”甘缪问道。
“小人记得,”甘绥回忆着说,“从前由出身晋阳唐氏的唐宗易担任秘书监一职的时候,对秘书省的宦官寺人多有欺凌打压,蔑称秘书省的宦官为阉奴,秘书省的太监们虽然一心忠于陛下,可是对唐宗易心生不满的人也不在少数。”
“果真?”甘缪问道,“可是,他们即便是对唐宗易心生不满,依我对秘书省太监的了解,他们也绝不会做听命于后宫、背弃陛下的事,否则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世上消失,连尸身都找不到,这就是秘书省执掌皇室典籍、历朝皇帝密诏的太监们数百年前一直遵守的铁律啊。”
“诶~这话偏了,”诸葛忆荪笑着说道,“咱们何曾想让他们背弃陛下、听命后宫的?只是侍奉在陛下左右的秘书省,被人安排进了一群名不符实的虚妄之人,只怕他们会勾结朝臣外官,做威胁皇室与陛下的事,因此才会如此,并不曾存过别的心思。”
“娘娘说的是,是小人糊涂了,”甘缪也连忙说道。
“小人还记得,”甘绥说道,“这唐宗易执掌秘书省的时候,有一个看守书库的老太监,只因为他看守的藏书之中,有一本昭明太子所藏的《洛阳伽蓝记》略受了些潮,字迹稍微有些不清,原本尚有补救之法,可是,唐宗易非说那本藏书是世宗皇帝在世时所钟爱的珍贵之物,而那老太监却不曾保管好,就被唐宗易以当差有失为名,送到了慎刑司打了五十大棍,惨死在了慎刑司。”
“竟然有这样的荒唐之事?”诸葛忆荪问道。
“娘娘有所不知,”甘绥说道,“当年唐氏子弟,借着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在宫中有多横行霸道,做了许多戕害宫女太监、图谋私利的不法之事,这样的事在当时也是见怪不怪了。”
“如此看来,也难怪当日高氏从州郡之上起兵,被唐氏州官们欺压久了的百姓们为何那般一呼百应了。唐氏子弟在宫中尚且如此,更别说在天高皇帝远的州郡之上了。”诸葛忆荪说道。
“是啊,”甘绥答应道,“方才那位被唐宗易害死的老太监,有一个养子,叫敏行的,是那老太监视同亲生骨肉般地亲手带大的,如今就在秘书省当差呢。”
“你可与这个叫敏行的太监相熟吗?”诸葛忆荪问道。
“是,当日敏行为他的义父操办丧事,宫中之人都畏惧唐宗易、唐近甫等人的势力,知道那老太监是因为得罪了唐宗易而死,没有人敢前去吊唁,敏行的俸禄又甚是寒微,那老太监幼时曾教过小人读书认字,小人便与甘缙避开众人,每人悄悄给了敏行十两银子,还有祯妃娘娘赏赐给小人的一批绸面料子,也算是进一点心意了。”
“敏行?”甘缪思量着说道,“哦~你说是他呀。这孩子不过才二十上下,又一向是最小心谨慎的,甚至有些胆小怕事,只怕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吧。”
“无妨,依我看倒不妨一试,”诸葛忆荪说道,“甘绥,你找几个机会,探一探敏行的口风,若是他愿意替咱们留意这个叫唐宗函的人,还有秘书省其他的校书郎们,本宫答应他,将来定会替他的养父平反名誉,让他的养父不必以一个罪人的身份凄惨死去。”
“是,小人明白。”
到了午后,诸葛忆荪与常佺去天璇宫与祯妃、嘉梨四个人一同用膳,用过了午膳,祯妃看着嘉梨去也歇息,常佺在天璇宫的庭院中玩投壶,诸葛忆荪将珪如叫到了自己身边,问道,
“这几年,我不在宫里,不曾与唐贵妃打过交道,听说唐贵妃怀着双生子的时候,有人在龙渠行刺,是姑姑替唐贵妃挡下了一刀,才救下了唐妃与她腹中的孩子。”
珪如听着,还以为诸葛忆荪是要责怪她,脸上有些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