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赤裸着上半身的白蒙从一个被多次破坏过的数尺浅坑中踩着凌乱的沟壑走了出来,而这个年已七旬的老男人居然还保有着一身铁打的肌肉,每一滴汗水顺着他的皮肤纹理流下时都会在经过关节的瞬间被热气蒸干:“不只是他,你们两个也是。”
白蒙的参战立竿见影,但遇强则强的魏溃也再一次提升了这场暴乱的烈度,到最后竟然是以一敌三的场面——眼见着师父与假想敌联手围攻魏溃久战不下,稍作休息的孟客周也强打精神去掩护二人出手,终于是将魏溃的势头按住了。
“他以前也会这样么?”白蒙从一位弟子手里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冷却过后的战斗意志仍然维持着高温,但老年人的身体可经受不住风寒,而他质询的对象自然是第一时间过来检查魏溃伤势的鹿柠。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我一直有在用药物压制他的病情。”鹿柠皱着眉头轻轻拨开魏溃的眼皮,那双眼球几乎完全充血:“这几天的情况也很稳定……”
谷连芃也走了过来,比起如何处理魏溃的“未来”,他倒是更想知道魏溃的“过去”,而那只枯槁却坚劲的手掌按在魏溃的头顶时,真炁搜索传来的反馈也让老人的面孔紧锁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突然狂暴的原因,但简单地来说,这就是走火入魔。”谷连芃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落在鹿柠身上:“把他带到禁池去吧!”
“什么?”不只是鹿柠被这个命令吓到,其它人的反应也都大同小异,而白蒙更是又走近了几步:“真的有这么严重么?”
每一个药王斋人都懂得禁池的含义,而名称当中带着“禁”字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
这座庄园背靠着的山谷是一块风水宝地,除了人工的草药园之外,其山体腹地之内也有着天然形成的溶洞被药王斋利用其了一部分,作为成长环境较为特殊的动植物的培养之所,而其中的最深处便是平日里封印着的禁地。
其实关于禁地最让人觉得讽刺的一点就是有些地方你不告诉别人它是禁地,反而很多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兴趣或胆量去闯一闯,然而哪怕是个茅房挂了个禁止入内的牌子,都会有人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没办法,人性当中藏着叛逆的本能,这既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诅咒,也是不断探索的希望。因为对于未知与禁忌的好奇,人类的历史上重复上演着一幕幕惨剧,同样也开辟了无数条前进的道路。
再回到药王斋的禁池本身,作为禁地的核心地带,这里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座面积颇大的天然热泉的泉水,可以杀死炁。
用杀死这个略显浮夸的词汇来形容或许会令人觉得不够精确,然而这就是当年那位将此设置为禁地的门主的原话。或许是出于此地特殊的地理环境所致,或许是因为这泉水当中含有特殊的物质,总之在接近时就会闻到空气当中散出的近似于硫磺的味道,而人的真炁强度也会被压低,如果长期饮用这种泉水或浸泡在热泉当中,甚至会对炁脉产生不可逆转的封闭,就好像那种特殊的物质被人体吸收之后会沉积在炁脉当中一样。
当然,如果只是一池恶水,那也碍不着药王斋的事情,警告门人不要前往此地也就罢了,但偏偏这地方对于药王斋来说还真有着不小的作用,至少故门主的认知当中为了保留这块地方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无妨。
因为禁池之水,与药王斋所修炼的功法有着天然的契合,或者说正是因为在研究禁池之水的过程当中出现的偶性因素,让研究者们意识到了这样一种可能性——通过其它物质与禁池之水的融合炼制出的一种丹药,奠定了日后每一个药王斋武者的基础,现今药王斋当中三种主流的功法都赖以此丹药筑基。
是的,这世上并不存在免费的午餐,而迈向强大也是需要支付代价的,所以在短时间内能够进行越自身能力的强化类功法才会被视为左道,狂化、化血散霞决、悟死杀身大法……这些功法给身体与精神带来的负担与其增益的幅度同样可怕,而现在你说药王斋的“四灸”是此类功法当中唯一可以免除副作用的?
痴人说梦!
就以四灸举例好了……四灸的本质也是在榨取潜能,甚至可以说它榨取的对象正是三丹!而对三丹下手的功法无一例外都是武林中人会刻意避开的路数,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将来之不易的努力毁于一旦。
但禁池之水所烧炼出来的丹药,刚好可以弥补上这个缺口,能够大大减少四灸对于三丹的伤害,这才使得药王斋从一个医师组织扩大成为九大宗门之一——即便依赖丹药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一个武者的“上限”,但同样会带来极高的“下限”,更何况运用丹药其实也是在变相地减少培养出武者的成本来,毕竟作为一个以医药为主的门派本身也没有太厚的武学底蕴,能够让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在短时间内具有一定程度的战斗力乃至成为入流的武者也是一条壮大宗门的康庄大道。
而这就是包括四灸、秘药等等关于禁池的真相,也是药王斋最极力保守的秘密之一,只有五大上座才有知晓的资格,而一切利用到禁池之水的项目都必须由其中至少三位的同意才能实行。至于其它门人一概都没有知晓的资格,只了解禁地危害极大,只有长老们冲击瓶颈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利用那里特殊的空气与水质来防止走火入魔罢了。
“禁池?要不要搞这么严重啊?”唐满弓咂了咂嘴,在他的印象当中那可不是个轻易开封的地方。
“他的真炁已经完全乱流侵入大脑,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连精神都会失常变得疯癫起来。”谷连芃没有理会旁人有什么言语,这话就只是说给鹿柠听的。
“那他的武功……”鹿柠对于魏溃的复仇可不只是一知半解那么简单,那是魏溃不懈修炼的动力之一,就算抛开这原因,魏溃也一定不能接受自己武功尽失的结果。
“如果治疗的进展太慢,导致他在禁池当中停留太久的话,那他的炁脉是一定会废掉的……但当下还是保住他的命最重要。”关于这点谷连芃没有敷衍的必要,但他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让鹿柠帮魏溃做选择,只是单纯地告知后果而已——如果她只是以弟子的身份出现在这儿,那谷连芃连告知的必要都没有,但毕竟魏溃与她关系匪浅:“但想要保住他的命,保住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话,那就只能先把他送到禁池里。”
“泊儿,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爷爷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谷烈也心情复杂地走了过来,他是讨厌情敌不假,但毕竟身为谷连芃的孙子,再怎么说也有医者的仁厚之心,遂安慰道。
“那我也跟着一起去好了……”鹿柠接受了这个结果,然而却又说出了自己的选择:“一来我不是武者,禁池对于我的伤害有限;二来就算在禁池他也总要饮食起居,派谁去看护用药都不合适,我既是魏溃的妹妹,也是药王斋当中的一员,自然由我来出面才最恰当。”
谷烈眉头一皱,对于禁池他知道的总要比寻常弟子多些,连忙要出言劝阻,但却反过来被鹿柠所阻止。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看来这个人选也非你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