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一个孩子,咧开嘴笑着,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那年元宵,他过八岁生日,两人在凤阳宫里一直等到天黑,皇帝都没有出现。
好像知道了自己心头难过,他一声不吭离开,去静妃那里将父皇请来。
看见小小人儿牵着皇帝的手出现在门口,她收获的是双重惊喜。
还有很多,很多……
十多年在宫中相伴的时光,时间长河中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眼泪、开怀……她如何能忘?
她忘不掉。
她没办法原谅忘不掉的自己,才把四皇子给挪出宫去。
只要看不见,就不用对他好,就不会对不起自己流落在外十余年、吃尽苦头的亲生骨肉。
谢皇后心神恍惚。
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到了眼下,才想通这个道理?
原来,就连她自己也不了解自己,错把对亲儿子的愧疚,当做对孩子的憎恶。
把自己犯下的过错,推诿到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身上。
原来,自己是一个如此懦弱、自私,又胆小的人。
想明白了原委,谢皇后泪如泉涌。
青柏从她面前掠过,手里抱着一大摞纸,什么纸都有。
秦瑶光只说需要纸张来救四皇子,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纸而不是立刻去寻太医,但主人的命令,她一向不折不扣执行。
文德殿里的纸,就只有朝臣手里捧着的奏章,并不合用。
秦瑶光所需要的,是比较柔软而宽大的纸。
青柏便抓住一名内侍询问,内侍被她吓到,战战兢兢地指了文德殿后方皇帝专用的御书房。
平日里,非传召不能踏足半步的御书房,青柏也顾不上了。
她并不知道主人所需要的是什么纸,于是将里面除了奏折书画和已经使用过的纸之外,统统都抱了来。
有质地上乘的宣纸、写诗的各色花笺、皇帝用来画素描的乐阳册,青柏将怀里的纸往地上一放,就散落开来。
“主人,需要属下怎么做?”
秦瑶光麻利地从里面抽出一张报纸大小的宣纸,在手头快地卷成一个喇叭状,同时对青柏说:“帮我叠一个纸袋。”
“需要多大?”是谢皇后的声音。
秦瑶光诧异地抬眼,一边将手里喇叭大的那一端往四皇子口鼻处盖去,一边打了个比方:“跟妆奁匣子差不多大小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