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属于瓦西里的旅途仍在继续,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台阶上的人影,随后又下意识地转头,顺着那个人影的头盔方向看了一眼。
得益于这座博物馆建立之初的优秀设计,他能够在这里仰望到自己的家乡,现在的时间刚刚好,在那颗蓝宝石珠子的正上方,还悬挂着带给这里光和热的东西。头盔上的截止滤光膜很好地工作着,所以那个东西在他看来不算很耀眼,呈现出略微偏红的色泽,就像是火星矿区里的红色水晶灯。
真的很有意思,值得每一个人驻足。
瓦西里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把注意力收回到眼下,台阶上的人仍然在“看”着那里,这使得他对这个人形物体感到了一丝好奇。他曾经在书本上看到过“思考者”的雕塑,而它大概只有表面维持的姿势和雕塑不同,更加深刻的东西理应是完全一样的。思考者在思考什么?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思考者想要让人们思考什么?这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瓦西里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合适的交流对象,在家乡的时候他还能找拉里萨倾诉,但现在。。。。。。也许,应该直接与那个“人”。。。。。。交流?这或许会找到一些突破口,顺带还能解答他的些许疑惑,不过他最终没有贸然上去打扰,而是占据了另一边的位置,耐心地观察起来。
那套一动不动的外骨骼总体上是灰褐色的,有些像地球上洗过很多次的突变生物皮革。它的一部分灰色源自于长期磨损的外部装甲,另一部分则是需要经常更换的易损模块,显然这套外骨骼的使用频率很高,不太像偶尔出门旅行的文员。它的款式应当是比较旧的,瓦西里没有在它的腰部看到电磁吸附装置,那里被一种简单原始的安全绳扣锁替代着——像这样的始终暴露在外的零部件容易因宇宙射线而材料变质。它的身形佝偻且蜷缩,有些像衰老离群的利齿兽,但这也意味着它必定潜藏着足够的锋锐,毕竟能够活到自然老死的野兽是真的不多见。
等等,野兽?
不,那更像是军人。
瓦西里摸向了腰间铅质携行装具里装着的自己在三天前收到的宇宙军学院毕业推荐信,他回想起这三年学习生涯的点点滴滴,觉眼前的那个雕塑与自己在校友照片墙上看到的某些身影很相似,如果情况属实,那么雕塑所代表的人很可能是一位入伍过15年的老兵。他努力检索脑中的记忆,回想着当时随意一瞥所看到的画面,照片墙上肯定标注了拍摄时间和名字,以他的记忆力,应该是怎么都不会忘掉的,但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个静止不动的人终于还是给博物馆添了麻烦,他们就像三高患者的动脉栓塞,将本就不太宽敞的台阶变得更拥挤了,而这种变化很容易引起馆内工作人员的警觉。
沉浸在思考中的瓦西里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的“危机”,但在某个时刻,他惊讶地看到雕塑活了过来——那“东西”站起身,抖了抖僵硬酸的腿部,然后像是机灵的跳鼠那样,跃上了连接着台阶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