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在旅途中遇上同行的人终究是值得高兴的事,对两者来说都是如此。
二人在简单寒暄过后,一前一后绕过了前厅中央的巍峨大气的灰白色大理石浮雕,从正门进入藏品室,眼前豁然开朗。
藏品室总体来说像是一个面积巨大的室内体育场,遮挡阳光的穹顶离地面比较远,上面吊着不少淡黄色的Led灯,给场馆内带来一丝暖色调;正门面对的是一条贯通场馆的主干道,再往前一两百米是一座巨型鱼类骨殖,看旁边的全息屏幕上的介绍,那是人类在地球时代找到的体型最大的动物;存放在立方体透明玻璃箱里的藏品分散在主干道两边,它们两两之间相隔十五米,就像是正在值守的卫兵,由近及远,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这里的地面是一种吸能弹性材料铺就的,即使这里的游客数量很多,众人也不能从地上的介质中感受到一点点声波震动;在纵横交错的人行道上方五米的地方,一些无人机借助提前拉设的网状缆绳移动着,从远处看,它们就像是穿梭在花朵间的蜜蜂,勤劳且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何陈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所以他临时充当了瓦西里的免费向导。两人在这个博物馆的标志物旁伫立了一会儿,用外骨骼上的取景器拍了一张合影和几张景物照,然后拐到了左手边的支路上。
这条支路的左右两边分别为博物馆的1号和2号展区。
1号展区主要是保存完好的战前遗留物,通常是一些可能会让新一代人搞不清用途的常见物件,容易吸引爱好猎奇的小辈,比如前端弯曲的一臂长木质短棍、成双成对出现的手指大小的圆弧形柔性透明镜片、各种包装精美的装着二十根用纸包裹的香料的巴掌大纸盒子。。。。。。
2号展区则是近几年考古学家们从废墟里挖掘出来的文件资料,光是看着就很乏味,所以参观它们的游客数量不多。
瓦西里对博物馆把那些日常用品放进展柜的做法感到迷惑,但他没有将不满的情绪浮于表面,而是跟着“老何”挨个儿从这些东西旁飘过,不作任何停留。
这种紧凑的游览过程自然是很不容易浪费时间,两人没太久就走到了2号展区的尽头,穿过了主干道,来到了场馆的另外半边。
3号展区全是一些抽象艺术品,若不是每个展位上方漂浮的全息影像,没有人能够在脑内将它们与实际的意思联系起来。这让瓦西里回忆起自己儿时在互联网上看到的小作文,若是没有进到笔者的圈子里,那就很有可能连他写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4号展区相对正常一些,多是一些民间捐赠的私人物品,这里每一个藏品都标注了捐赠时间和捐赠人的名字,想必那些东西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瓦西里看到“老何”在一处展位上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但玻璃箱子里却只有一罐子几厘米长的写着名字和编号的椭圆形金属片,标注的捐赠人名字是“何先生”,他猜测那是这位校友家族中的长辈。
在四个展区都游览一遍后,两人沿着主干道继续向前,穿过一道闸门和一条向下的斜坡,来到了博物馆的负一层。
地下的温度明显冷了不少,但那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温度,即便外骨骼的温度调节模块完好无损,瓦西里也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里的形制几乎和地面完全一样,只是所有的玻璃展台全部替换成了刻满名字的纪念碑,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战争中逝去的生命。这里几乎没有游客造访,比起这些尘封于历史中的人,他们更愿意去记住那些抽象化的人性闪光点和美好瞬间。
何陈走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纪念碑旁,用手抹开表面因静电吸附的月尘,在通讯频道里朝着瓦西里说道:“不要害怕。它们只是名字,灵魂都留在地球上了,永远的。”
“是吗?”
瓦西里和这个“老何”不一样,他是经历过“那”的完整过程的,所以无法认同何陈的观点。他原本很难想象这种纷乱与寂静同时存在的地方,但现在可以用一个词汇去准确描述那种感觉了——墓园。
是的,这里确实是一处墓园,与其他月面博物馆一样,它们都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第四次世界大战遇难者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