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了。”祝影摇了摇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击着手里的暖手汤婆:
“那位户部的尚书大人贪了太多,金银几乎要从老鼠窟窿里爆溢出来…切等武大人和妻女过完这个小年,再接受王朝律法的审判吧。”
贪污受贿到如此金额,只怕菜市口斩示众都不足以相抵。外戚一派最大的臂膀被断掉,又截去了大大小小的一众官员,只剩下的一个姜丞相也不足为惧了。
只怕年后开了春,朝堂的局势又是一番大清洗大变动了。
祝影说的这些少年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个问题,并且全程拿捏了这个重点:
“所以我要怎样做,你才能不生气?”
“我早就不生气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她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知道少年的倔德行,想做什么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想着给他找点事随便做做,就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对着那满覆了白雪的梅枝扬了扬下巴:
“去替我折一只红梅吧。要当心些,不要把上面的落雪拂去了。”
“嗯。”少年点了点头,将佩刀往她怀里一塞,起身向着那边覆满了雪被而几乎看不见半点绯红的梅树走去。袖中滑出一柄断匕握在手心,挑中了最大的一簇枝杈,一只轻轻一滑就将其取下。
那簇载了落雪的梅枝被一路小心呵护着送到檐下,没碎开一点雪渣。梅枝从那布满刀伤剑茧的手心转至同样布满疤痕的素白指尖,少年踏着木阶匆匆离开,还不忘回头叮嘱:
“我去取装梅花的瓶子来,你别乱跑。要是遇到刺客,我可赶不及救你。”
“嗯。”祝影捏着手里的梅枝左看右看,指尖凑近了些,想要摸摸上面棉花般绵软可爱的白雪。
就像是小兔子一样。
却是一阵冷风吹来打了个寒颤,指尖不小心碰掉了雪团的一角。覆雪之下的寒梅不是记忆中的绯色,而是一片浅白。
暖炉、大氅、覆雪的红梅…还有这些事物所牵连起来的一张张熟悉面孔,都随之远去消散掉了。
是了。
当年的红梅早就因为抄家时的恶意纵火烧毁了根基,不出半年就彻底枯死。这个品种她寻遍了王城也没能找到同样的,就只移栽了两棵同种不同色的白梅,勉强修整成了当年的模样。
长廊檐下的长椅茶桌、庭院里的红梅、灌木丛后的那片竹林小天地…她回来后重建的祝府和原貌处处相近,却再无法做到完全相同了。
所以当少年从她卧室拿了梅瓶回来,只看见摆弄秃枝的青年还有脚下的一堆碎雪和满地梅花瓣时,他先是脚步一顿。然后略带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走过去,抱着梅瓶坐在她身边。
“这又是怎么了?”少年戳了戳她的小臂,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梅花瓣: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白色的花瓣,这红梅今年没开对颜色?大过年开晦气的白色还真是过分,把刀给我,我去砍了它。”
饶是祝影再怎么难过,如此也生不起半点愁绪了,她叹了口气,摁着怀里的长刀免得少年伸手去夺:
“人家本来就是白色的,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移栽过来的…你砍的不是树,可是我白花花的银两。”
“好吧,好吧。”少年放下了梅瓶在地上,起身又走到那棵白梅树面前的,挑了簇梅枝伸手折下。
这次就不再像方才那般小心翼翼拿匕切割,他直接踮脚折下,任由上面的雪被震碎脱落,然后回来插进了梅瓶。
“这是白梅又如何?想看红梅又不是看不了,直接拿颜色染不就成了?”
少年语气轻松说的倒是轻巧,祝影抱着怀里的长刀,很清楚他说的不止表面含义。
“拿什么染?”
“大红的颜色啊。”少年蓦然笑开,从她怀里抽出佩刀系在腰间,伸手将她也一并拉起,牵着手腕往屋里带去:
“雪下的愈紧了,早些回屋休息。等到年后开春,就为这寒梅图,点上一片红颜色的花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