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不愿离去,反复在海中找寻什么。面色始终平静,但心中却早比海潮更为起伏。大海无边无际,海风一吹,带来咸湿闷热之气。
李长笑如此苦寻一月,见得一艘船只驶来。他正满心茫然,便靠上船去。问船长讨些酒喝。那船长倒是个好说话的汉子,笑着告诉李长笑,他这船什么都缺,独独不缺酒水。十分慷慨。李长笑接过酒水,侧躺在甲板边缘,一面看着大海,一面喝着酒。
微风吹起衣角。他白衣甚是宽松,遭海风一吹,当即鼓荡荡的,袒胸露乳。一口酒一口西北风,看起来颇为闲适。然而心中却无享乐之意。
待大船靠岸,船中客尽皆离去。李长笑又独自行入海中。这日,他忽觉察异样,轻“咦”一声。他对凌天海域已十分熟悉,但今日才忽觉之地海域甚怪。
海水湛蓝,但此地海水湛蓝中却掺杂几丝浅蓝。此地海势甚怪,似乎掺了别的什么。李长笑潜入海中,细细观察。
忽现精妙所在,飞至海面上,取出清萍剑,剑尖抵在海面上,轻轻一划。海面如同纸张一般被划开。久久不曾交会。李长笑越划越远,那划痕愈来愈大,宛若要将海面彻底割开,化为半。
足足划了半个月余,延绵数十万里,李长笑收了长剑,手捏术法,敕令一。顿见天昏地黑,雷霆肆虐。海水朝四处退避,一块大陆浮现出来。
是凌天皇朝。
确切的说,是半个凌天皇朝。里面有凡人城镇,有穷山峻岭,有烟火气息。一切如此平静。李长笑跳入凌天皇朝中,脚踏实地,重重一叹,不见欢喜,反心中忧愁更甚。
他俯下身子,轻轻抚摸这片大地。忽见一老伯拉着牛车路过,熟练下了田间,锄头舞得精湛。李长笑喊住老伯,问他此是何地。
老伯看着李长笑,心中大是好奇,这年轻人生得俊秀,好似外地而来,说话口音也极似百年多前。老伯不答,反而试探性一问,问李长笑是不是外地来的。
李长笑大是感慨,严格来说,他才是本地人。但此刻却点头,告诉老伯他确从外地而来。
岂知老伯听后,面色大喜,一下子抓住李长笑双臂,朝乡里乡外高喊:“外地来人啦,外地来人啦!”
不出一会,无数百姓蜂拥而至,齐齐将李长笑包围,好奇的东张西望,恨不得将李长笑扒光。
李长笑观览梦境,这才了解缘由。
原来此地百姓眼中,百年前一场巨大洪水,将除了凌天以外的所有地方,全部淹没了。如今看到李长笑这一外地人,才难免如此兴奋。
人愈围愈多,最后惊动了县令,骑着小轿快马赶来,见到李长笑后,双目登时湿润,喜庆得难说出话来。
凌天皇朝虽在洪水中得以保全,却也与是隔绝近乎百年。少有交流,以至消息闭塞。天机道停滞不前,武者也无多大进展。与百年前无甚变化。
县令厚礼相待,问李长笑是外界事物。李长笑一一作答,顺道撒了些善意谎言,以免日后凌天难与外界接轨。
在洪水中保全的凌天皇朝不小。约有原先一半的疆域。多年来自给自足,倒也安定平乐。本北四域、南四域…遭鲛人东一刀横劈,将两域气运斩断,日后难免分化。
但因为凌天半国的出现,勉勉强强,却又续了上来,不至彻底断去。县令因为李长笑的到来,十分开心。为李长笑接风洗尘,置换衣裳,筹备马车,前往凌天半国最大的城镇“龙城”。
百年前那场大洪灾,凌天各地虽得以保全,但在当时亦是死伤惨重。龙城为保存最好的城镇。事后灾后重建,龙城愈加繁荣,渐为凌天半国中心地带。
抵达龙城后,龙城今时知府“刘庆元”兴奋更甚,抱着李长笑宛若失散已久的兄弟。毫不避讳告诉李长笑,自大洪灾后,凌天半国数次遣人出海寻人。
只苦寻不到,后才渐渐放弃。这百年下来,每每看到疆域四周的海水,无不感到难言孤寂。一国独处幽海,纵然再繁荣安定,却也总归少了什么。
刘庆元请求李长笑,担任凌天半国的开海大使,带着凌天厚礼,与别地重新接轨,再续同族之情。李长笑自然同意。刘庆元大为感动,当场设立今日为欢庆大节。
全城欢腾,举国欢庆,意义非凡。
这日夜里。百姓载歌载舞,一派热闹景象。李长笑忽觉欣慰,问刘庆元道:“你等知不知道,为何洪水灭世,独独这凌天半国无碍?”刘庆元摇头:“不知。这天灾之事,岂是我等凡人能猜到。”
李长笑沉默不语。凌天半国得以保存,自不是运气所致。
而是那鲛人半步大乘,掀起倾天之水时。有一人挡在了前头……
可惜无人知晓。
在刘庆元畅享未来,沉浸欢喜时,李长笑已然悄悄走开,一人行在偏僻街道上。他循着记忆的路线,行至一破败庙宇。
那庙宇已经破落。门前杂草丛生,墙漆掉落一地。里面的河母金身的金漆已经被人刮去。但身塑还算完好。可看出是一女子,盘腿而坐,低眉怜世。
只河母金身上,写满了黑字,那字已经风化,但依稀可见。李长笑一字一字读去…喃喃读道:“不救一城,不救一城。”忽提笔在后面补上四字:“但救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