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姑娘午睡起来了?”义王停下脚步,温和的问道。
“小女子早就看到先生在此散步,故而没有打扰。”小红伶跟义王已经很是熟悉了,看出他心中有事。
义王一笑。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说话有艺术性。小红伶就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所以他喜欢跟她说话。
“哦,近日有一事想不明白,故而在此盘桓。”义王道。
“哦?先生如此通达,也会有困扰之事?”小红伶笑着说道,提起裙摆下来走到义王身边。
义王展颜一笑,抚着胡须道“姑娘说笑了。老夫不过是凡俗之人,自然免不了凡俗之事。”
“先生才是说笑呢。”小红伶道,“凡俗之人才不会有此闲情雅致,在此养花种树呢。要小女子说,先生该是一位大隐高人才对。”
“哦?此话何解啊?”义王故意问道。义王也是博学之人,自然不会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他这是想看看小红伶是真了解这话的典故,还是只是拾人牙慧随便卖弄。
“先生这是在考校小女子吗?”小红伶莞尔一笑,一双娇媚的大眼睛似顽皮,又似挑逗的瞥着义王。
义王早就现小红伶的笑又有了变化。跟初来时不一样,跟后来也不一样。初来时是那种习惯性的卖弄风情的笑,到了后来许是心灰意冷,面对的又只有他这一个半大老头,是以没有伪装的必要。所以偶尔露出点笑容,也是来去匆匆,没有丝毫装饰。而现如今,她的笑里好像又有了些风情的意味,也比以往活泼了许多。对他的称呼也从老人家变成了先生。这让义王觉得自己像是真的年轻了许多。死水一般的那颗心,不时会猛地蹦哒两下。这把年纪了,还能引来女子如此垂青,这让他很是满足。小红伶对他一无所知,这一点尤其重要。只有这样,她的媚眼,她的娇柔,才是真正给他的。大概这是有钱人的通病。觉得陌生人的善意才是真正的善意,陌生人对你的的好感才是真正的好感。若是知道了你的家底,身份,那他就是再真心,你也会觉得他是另有目的。
小红伶仰头甩甩头,一股幽香从她间传来。义王习惯了这种味道,可还是会觉得迷醉。要不男人都好色呢?女人可真是个好宝贝啊!这是跟男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义王的一个最深切的感受。在他眼里,这女人就跟家里养的那小猫小狗一样,让你对她有一种然而又宽容的心态。你看着她哭,笑,会觉得有趣,看着她那样矫揉作态的举手抬足,会觉得又新奇又有趣。而她还是那样的香喷喷娇嫩嫩,活色生香,娇声软语,你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揉揉她,摸摸她?抱抱她?可义王却总是能最终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他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个能力。他只是觉得她脏。
每每看到小红伶对他眉目含情,他都会想到她也曾这样对二皇子,还有高衙内,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人,甚至那些人有很多还是跟他相熟的。这并不是义王的臆测。要知道以小红伶那时的身价,能买得起她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他恰巧跟这两路人都熟。——对了。还有徐福。这更让义王觉得倒尽胃口。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见到小红伶。想听她说话。跟她住在后院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一颗心从未有过的舒展。每天不再是一睁眼就开始盘算,或是在盘算中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一天的劳作和心无挂碍,让他常常一觉酣睡到天亮。他不知道一个妓女竟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不一样。
小红伶眉眼闪烁,早将义王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尽收眼底。嘴角挂起一丝讥嘲的冷笑,眯着眼睛的看着远处,语气尖刻的说道“是啊,一个似我这般的下三滥,眼中除了胭脂花粉银子面子,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自是不懂什么什么诗词歌赋,孔子庄子了。不过是鹦鹉学舌,先生又何必深究呢!”
义王有些难堪的笑笑。心想这女子还真跟那小猫小狗有的一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挠你一下,咬你一口。要不说狗脸呢,还真是变得快。可这番话是他惹出来的,他总的解释一下,便笑说道“姑娘嘴里说不懂诗词歌赋,可却说出孔圣人来。可知是知道这话的出处的。在下只是随口一说,并无考校的意思。姑娘多心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知道什么孔圣人孔先人的。先生才是多心了。”小红伶说着,转身而去。留下义王在原地哭笑不得。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士。还有一种说法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当时盛传这话是出自孔子的《古训》,所以,义王才会如此说。没想到他如此屈尊讨好,还是碰了一个大钉子。
但其实这话究竟出自何年何代何人,后世一直没有定论。有的说是出自魏晋时期的民间俗语,但具体如何也无从考究。总之是不管在年代来看,这都是一句‘古人言’。唯一有真凭实据流传于世的,是白居易的诗作“中隐”。
中隐
唐,白居易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
君若好登临,城南有秋山。君若爱游荡,城东有春园。
君若欲一醉,时出赴宾筵。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欢言。
君若欲高卧,但自深掩关。亦无车马客,造次到门前。
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
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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