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不知道从哪条路回学校。
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底层街区里,德尔美和振峰走了两天,也没现高等学院标志性的纳米学院主塔:本来在41o年的那天,就被炸弹炸毁了,能看见才怪。
那天却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悲伤和离别,谁对谁说了什么,谁死了,谁活了,简直一团乱麻,于是无数的疑问和谜团被掩盖在高等学院的围墙之后,至今仍在不断膨胀和移动之中。
想想这些天的倒霉经历,刷碗拖地,又收拾屋子又学调酒什么的,振峰简直憋屈坏了。明明是德尔美的错!结果呢,她和英兰硬生生地在员工休息室玩了三天游戏——输赢都没告诉他。
“怎么啦,看你一脸的不高兴?”德尔美在不远处的碎石堆后面驻足,摆弄着校服领结,报废的悬浮车旁,一只黑色的流浪猫正在扒拉破碎的泰迪熊玩偶。
“我成了你的男仆。”振峰脱口而出。
“至少我们把不少行李放在查理那儿了。”德尔美在口袋里翻出一块水果硬糖,塞在他手心里。“轻装上路,也挺有意思的。”
“那,现在要是蹦出个帝国军,如何应付?”
“当然是打倒他。”
“赤手空拳?”张口就来啊,德尔美。振峰知道现在的装备除了几个通讯器、一个望远镜、两组折叠睡袋、和不知哪儿来的一堆糖豆,就没别的了。就这么硬往高等学院走,好像做好准备上绞刑架似的。
现在,他也换好了高等学院校服,可惜是女款的上衣,紧紧地勒在他身上,裁剪完美的曲线变成了他的刑具。好在裤子还保留了自己的——高等学院允许学生穿至少一件非校服的衣服,要是没这种规定,恐怕就得穿小裙子了。
“你跟我你打算用糖豆齁死敌人吗?”
“你说那么多干嘛?”德尔美自顾自地往前走。“你来不来?”
“行,听你的,队长。”振峰使劲搓了下衬衫,好呼一口气。
到了晚上,德尔美坐在他找来的悬浮车上,在离高等学院不远的街道边看到一栋巨大的高楼,黑灯瞎火,犹如垃圾堆里冒出的一支棒球棍。本来在这后面,楼宇交相辉映,纳米学院的主楼出蓝色光芒,能听到学校里的欢笑声。
但是没有那些过去的建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眼前的这栋孤楼静静矗立。隔着河道,河水已经见底了,一颗巨大的高爆航弹还在河床里沉睡,稳定尾翼蔑视着大家。
德尔美说了句:“要不,我们去……”就打住了。她想去把那颗炸弹弄响。算了,这里可没有苏干先生,而且,振峰他,不能复活,你知道的对吧。
振峰把车开到桥头停下。他们看着那座被大火熏黑的桥,没有卫兵,也看不到无人机,钢缆摇摇欲坠,这是被敌人放弃的区域。
“我们还等什么?”她在后排座位上打了个哈欠。“趁着夜色开过去呗。”
“你不怀念这条河吗?”
卡布尼市就是沿着这条河成长起来的。她的名字叫泰西斯,是外来人给起的,凑巧和卡布尼语之中的“河流”很相近,就这么传下来了。可以说这座城市就是泰西斯滋养长大的,不过,现在由于帝国军在湖城山镇拦截水流,河流逐渐干涸了。
“一点水都没有了。”悬浮车开上了桥面。德尔美扒头往下看,河床里全是报废的车子啦,尸体啦,还有坠毁的战斗机、烧焦的运兵船、垮塌的防御碉堡和炮台。这种情况下,有颗炸弹在里面摸鱼又算得了什么呢?
随着他们向桥中间开进,路面上那些残骸也变得清晰起来——烧成黑炭的坦克,扭曲变形的战斗机甲……更多的是已经枯槁的战士,或站或卧,和敌人殊死搏斗,枪口永远指着入侵者袭来的方向。所以她真的准备好了吗,能承受一次次的死亡和重生吗?
“你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振峰小心避让那些坦克,它们永远不会再开火了,在这夜色之中,仿佛一群凝固的怪兽那样。
“我还没困呢。”可说着说着,就能听到她在后排躺下,口中呢喃自语,胳膊耷拉在座椅之间。振峰轻轻点了刹车,从行囊里抽出条毯子给她盖上。汗水和赶路打乱了她的头,她脸朝向靠背垫那侧,就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疯跑了这么久,你可真厉害。”振峰笑了。
“嘛,我想睡觉了。”她拽着毯子往脑袋上蒙。“到学校了叫我。”
今晚的龙霄区一侧非常安静,和过去的车水马龙完全不相干。车子开过桥头,先往北边走,然后七拐八拐,躲开一些可能是帝国无人机的巡逻区域,但总体方向是前往高等学院南门的方向。其实应该是东南门,大约还有一小时的路程。
振峰好奇帝国军在这段完全不设防,那么学校到底怎么样了呢?正在揣测,突然有另一辆加长悬浮车从斜对面街道里拐出来,是灰色的葛洛法35o型,常见于行政中心的运输任务。他赶紧熄火,没有路灯,把车子靠在街边。
那辆车在三岔路口停下,车里乱糟糟的。有个女生在尖叫:“救命啦,谁能救救我!”接着是别人的声音,车厢里叮当作响。“让她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