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眯成了一条缝。在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于德利讪笑道:“我一不小心失了言,方主任您别见怪。”
吕书友打了个圆场,“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让这个钟阿城看看茨威格是怎么写的,想想怎么把《棋王》写得更好,虽然《棋王》已经写得很好了,但到底是第一部作品,显然比不了茨威格。”
“钟阿城比不了茨威格,这一点我赞同。”
方言话锋一转,“但非要对比《棋王》和《象棋的故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周明问:“方主任难道觉得《棋王》比《象棋的故事》要更好?”
“我可没这么说,两者各有千秋。”
方言斩钉截铁地分析,“我只能讲,立意上,《象棋的故事》是悲观压抑的,而《棋王》是乐观积极的,叙述上,《棋王》比《象棋的故事》更简洁……”
“最后是在文化上,东方象棋可比西方的国际象棋,更深得人民群众的喜欢和共鸣。”
左看看,右看看,“这也是寻根文学的根本,所寻的‘根’难道要寻到西方不成?”
“方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通过对茨威格的借鉴,让《棋王》改得更符合世界文学的主流。”吕书友解释说。
“如果我们国内的小说,还始终对西方小说的模仿,那华夏文学永远是二流的,不会成为有特色的一流。”方言嗷道,“而且西方的文学,也不见得一定会被人民群众喜欢。”
于德利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岂会懂呢?”
吕书友瞪了一眼,赶忙开口说:
“可是方主任,茨威格是世界文学的一座高峰,这一点总不能否认吧?”
“这我不否认,但文学复兴,不仅要有高峰,还要有高原。”
方言道:“相比于高峰,我觉得高原更重要。”
周明追问:“方主任何出此言呐?”
“高原是普遍的高,高峰是孤独的高。”
方言道:“就说华夏诗歌史吧,唐初出现了李白和杜甫这样堪称高峰的伟大诗人,的确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到了中唐以后,出现了成群结队的诗人,他们的诗歌水平,放眼整个文学史来看都很高,可以说,中唐是诗的高原。”
接着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觉得任何一个高峰都是矗立在高原之上的,像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也是建立在高原之上,所以,人民群众的欣赏水平提高了,有了文艺的高原,在普遍高度之上,早晚都会出现高峰。”
“啪啪啪。”
人群当中,陈晓曼、朱伟等人拍手称快,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依我看,《棋王》这样就挺好的。”
王朦最终拍板,不用借鉴《象棋的故事》,直接就在这一期表。
吕书友刚要张口,但被周明拦了下来,“就让人民群众来检验到底谁对谁错吧。”
…………
时间飞逝,到了四月,《人民文学》正式行已经过去了3天。
此时,天蒙蒙亮,海盐唯一一家的新华书店门口,已经排出两百多人的长队。
有些人为了获得书票,在前一天傍晚就搬着凳子坐到了书店的大门外,秩序井然地坐成一排,在交谈着“寻根文学”中,度过漫漫长夜,也有人手捧着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学》,看了个通宵。
“这一期有没有什么?”
“我觉得这里面最精彩的就属《空中小姐》,一个是铁骨钢筋的退伍战士,一个是柔情贤淑的空中小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结局,一点儿也不圆满。”
“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是,空姐不幸死于空难了。”
“说起来跟《山楂树之恋》有点像,一个是男追女,男的死了,一个是女追男,女的死了,真的是尽得方老师的真传,写得也太悲了,我一大老爷们差点都看哭了。”
“那可不嘛,负责这稿子的编辑就是方老师!”
“怪不得!!”
“诶,还有一篇稿子也是方老师负责,叫、叫《棋王》,这篇小说写得真玄乎。”
“没错没错,写的一点儿不做作,意义高深又用词浅显,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写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