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清从浴室出来,在给许途打了通电话后就离开了主宅,缓步向着葵园走去。
同王维的辋川别业一样,辋川居内也是依据半山的自然特点,设立了大大小小的景色共计二十处。而这二十处景色内的建筑囊括了园林艺术里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
葵园里主要的建筑便是向阳阁。向阳阁立于向日葵花地的中间,因为四面设窗,所以整个金色的花海便能尽收眼底。
已是十二月中旬,葵园中的向日葵早已敛去了金黄。顾砚清站在窗前,入目的是残褪与萧条。
花开花落,几度轮回,他已经等待了许久。今天他给了顾砚欢三天的考虑时间,其实自己心里是没谱的。主要也是因为他看了裴稷传来的病历。
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看似活生生的人,她在那段时间过得是浑浑噩噩、深陷黑暗。
闭上眼,顾砚清就会想起那仅有的一段戒药瘾的视频。
偌大敞亮诊疗室内,她蜷缩在一隅,头像是不知疼痛般的一下一下的砸向冰冷的墙壁。原是娇美的容颜在那时却是因为克制而显得狰狞。
顾砚清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子的神情有一天会出现在顾砚欢脸上的。
那一刻,他的心仿若被抛进了寒潭里,冻的他全身颤抖。
在天之阙过三十岁生日时,他曾期许过如果她能够如那晚这样一直笑,那么他愿用自己一生的喜来换她一生里的悲。
可是,好像她人生里的悲都是从遇见了他而开始的。
是他不肯放手,是他执着于过去,才造成了她的痛苦。顾砚清在那一刻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他在思考他是否真的该学着放下,离开她的世界。
然而,顾砚欢的一通电话,说想知道六年前事情的真相,他又觉得他那几近死掉的心又开始蓬勃跳动了起来……
辋川居落成,顾砚清搬进来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葵园里度过的。
他擅绘画,尤擅工笔。葵园向阳阁内的画室是他寄托灵魂的地方。笔墨晕染,一幅幅的画像,是他二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炽热情感的归宿。
躺在软椅上,男子的目光落在眼前其中的一张画轴上,画中女子一身月白色旗袍,就这么静立在木质楼梯的拐角处,目光饱含羞意的望着楼下。
那是在花街,他们即将要订婚,他第一次送她旗袍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她穿旗袍的场景。
这么多的画中,这张是他最耗心神的。只因为那样的场景太过于温暖,而那时的他早已灵魂麻木……
顾砚清自软椅中起身,临出画室时再次看向那张画,清隽的眉眼间流露出释然的笑意。
三天,他说过的。她若不愿,那他就作为朋友守着她。
寂静欢喜,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