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旭:“……”
辽王继续问道:“如果认定他们是陈氏宗室后人,我大明岂不是要将交趾还给他们?”
辽王的每次质问都很险陡,回答不好都是送命题。
文旭绞尽脑汁半天,只好一脸尴尬地说道:“臣也是风闻言事而已。至于交趾是否还给陈氏宗室,全凭陛下和殿下作主。”
辽王厉声道:“好一个风闻言事。我看你弹劾张辅,所依仗的不过是韩观、张诚、山海、黄中、山寿等文武要员的一面之词。”
文旭虽然有些心虚,还是争辩道:“殿下,张辅滥杀交趾豪族大户,擅杀大将也是事实,臣并不是捕风捉影。”
方旭的抗争更加引起辽王的斗志。只听辽王对着文旭就是一通臭骂:
“韩观是什么东西?经营交趾半年,损兵折将一大半,跟个乌龟似的缩在交州城,致使交趾政令、军令不出交州城。幸亏靠着辽东供应的给养,还没有饿死,他哪还有脸告状?”
“张诚又是什么东西?奉命进驻交趾,还没走到谅山,就折了两千人马。奉命驻守归化城,不战自溃。张辅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去收复归化城,结果全军覆没,自己也成了俘虏。”
“幸亏张辅及时攻打归化城,将他救了回来。他倒好,反咬了张辅一口。”
“这种恩将仇报的人的话,你们也敢相信?你们是一伙的?还是一个娘养的?”
“至于黄中、山海,勇于内斗,御敌无方,山寿更是贪婪成性。如此确凿的证据,你当御史的是聋了还是哑了?你为何不弹劾黄中、山海、山寿、韩观、张诚之辈,反倒先弹劾起挽狂澜于既倒的张辅?”
“……”
随着辽王在金銮殿上来回踱步,出一通排山倒海、拷打灵魂的质问,文旭只好缴械投降,说道:“殿下,臣失职,愿辞去右都御史一职。”
大殿之上,不光是朝臣们,就是贵为天子的建文帝都感到一阵如芒在背,噤若寒蝉。
只见辽王突然回到殿上,将山寿和张辅互相弹劾的奏折从建文帝手上霸道地取了过来,又认真捋了捋,晃着小身板走下朝堂,像狼一样,在几个攻击张辅的御史身边嗅了嗅,吓得几个御史胆战心惊。
他对几个御史轻蔑地哼了一声,最后又晃到站在前排的几个尚书面前,继续踱步,方寸之间,游刃有余,好像他当年征伐过的西域战场似的。
只听他一边走一边解释:
“各位尚书,几位御史像疯狗一样,胡乱咬人,也就罢了,反正太上皇给了他们特权。”
“但是,你们应该知道,这收复交趾本非我的本意,而是你们兵部侍郎齐泰的主意。想当初,太上皇他老人家执意要在有生之年比肩汉唐,我这当臣子的只好从了他。”
“去年九月,成国公朱能率辽东兵马一月拿下安南,改为交趾布政使司等三司,军政大权尽交朝廷,朝廷又尽付于韩观和刘显。”
“不到三个月,交趾叛军四起,布政使刘显和兵部侍郎刘俊双双殉国,参政山寿逃回广东,韩观呆在交州城,每天喝酒,只会说‘奈何,奈何’。”
“今年四月,应朝廷之请,张辅率辽东军重返交趾,不到一月便剿灭了叛军主力。但是,自山寿从广东回到交州后,形势再次急转直下。”
“但凡有个脑子的都知道,交趾局势起起伏伏,主要原因有三:一是陈显等人冒充陈氏宗室之后,兴风作浪。二是邓容、阮富、黎旷等豪族大户甘心附逆。三是黄中、山海、山寿一帮王八蛋败坏交趾大局。”
“参天之树,必有其根。陈氏能够迅坐大,离不开背后的豪族大户甚至一些士绅的暗中支持。陈季手下所谓铁镰军、铁甲军、铁枪军领邓容、阮富、黎旷等人,无不出身交趾各府名门望族。他们将子侄、家丁、家奴编为部曲,公然与大明对抗。张辅不杀他们难道还要把他们供起来?”
“五月份,在张辅基本平定交趾北部叛乱后,黄福共没收了参与叛乱的当地豪族大户一百多万亩田产。其中大部分分给了那些无地的家奴们,剩下的准备留给主动归顺的山民。”
“广西参政山寿一回到交州,就将余下四十万亩水田全部据为己有。明军前后俘虏了两万多叛军,接收了三万多主动归顺的山民。山寿一回交州,就让山海从中挑选一批少年,阉割后送往皇宫,又强迫山民为其采矿。”
“山寿这么一整,那些主动归顺的山民不待官府分田,就吓得一哄而散,不少本已分得田地的家奴又吓得逃进了山里。山寿又乘张辅率军南下之机,怂恿其兄山海和黄中派兵入山搜剿,结果被陈季和黎旷伏击,死伤近两千人马。”
“张辅从交趾南方回到交州后,开始只是将山寿、黄中和山海等人收押在军中,报请朝廷处理。朝廷文书还未到达交趾,刚好辽东兵抓获了叛军头目陈季、黎旷、陈太平等人。”
“为了防止陈显等人继续冒充陈氏宗室后人兴风作浪,殃及无辜,张辅不得已,才在交州城召开了公审大会,让胡氏旧官和交趾士绅百姓进行指认,最终确定该三人均系冒充。张辅只好将陈氏父子和陈太平三人正法,交趾军民百无不拍手称快。”
“不过,陈季等人临死前,检举了广西参政山寿勾结山海、黄中等人阉割安南幼童,强占田产之事,致使交趾民意汹汹。张辅担心交趾形势再起变故,只好顺应民意,将山寿、山海、黄中等一帮不法文武官员予以法办。”
“也许你们认为张辅是骄横暴虐,但在本王看来,山寿才是败坏交趾大局的恶,山海、黄中二人是帮凶。你们说说,张辅杀错了么?如果说错,我看那个山寿也该杀。只是张辅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给他留下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