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终于有人建议:“诸位,此地不是商议大事的地方,我等还是晚一些在讨论吧。多谢魏主事邀约,在下一定按时赴宴。”
“多谢魏主事邀约……”都是明白人,一众人等纷纷向提出计策的人行礼。
看着周遭一群比自己官位高很多的人向自己行礼,魏主事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低声下气,同样回了一礼,平静地说:“那就多谢诸位同僚赏光了……”
聚拢的人群四散而去,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博弈早已开始,博弈从未结束。
不远处监视这里的侍卫见到这一幕后立即转身走进王宫,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了自己的上官。
上官不敢耽搁,又立即将情报层层传递,直接送到了王弋面前。
王弋拿过后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情报放在案头。官员们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没什么,他想要知道的是那些官员究竟谈了些什么,内容才是主要的东西。
有时候他真想整两个窃听器出来,这样至少能让他少费很多心力。
斗争是不会结束的,自己手底下那些人再怎么算计他也有办法应对,真正麻烦的是外面,各路诸侯才是最不让他省心的。
王弋极少将六部尚书全部召在一起议事,一是需要将六部尚书召在一起商议的事放在朝会上要比私下好很多,二是户部尚书刘巴一直在长安,六部尚书的人员也不齐。不过现在他却将所有人都召到一起。
是的,回到邺城的并不只有田丰,刘巴也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时间比田丰要早上很多天。
他没有出现在朝堂的原因是王弋一直让他居住在王宫之中,不许与外界有丝毫联系。
这么做是因为刘巴给王弋带回来一些消息,一些非常要命的消息。
“殿下……”荀彧见王弋陷入了沉思,便轻声询问,“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王弋摇了摇头,询问道:“子初的所见所闻,诸位有何看法?”
在场的都是王弋麾下重臣,荀彧、田丰、荀攸、刘晔……几乎全是王弋刚起兵时候的追随者,不仅位高权重,感情也极其深厚。
可王弋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部闭上了嘴巴,没人敢表任何看法,只因刘巴讲述了长安士族在短时间内竟然建立起了以钱庄为基础的期货金融体系。
金融从来都是国家基础重要的一部分,无论它会催生出什么样的邪恶势力,可没有金融体系,国家必然会混乱。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也清楚的知道在王弋刻意侧重商业的环境下金融多么重要,但没人敢议论是否建立一个成体系的金融交易系统。
这种系统太新了,就连刘巴也没思考过这种体系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而且最关键的是,王弋的少府和往前历朝历代的少府都不同,是可以做生意的,而且做得很大。若这套体系建立起来,少府必然会加入进去,到时少府和朝廷起了冲突,最终的决定权是听少府的还是听朝廷的?
即便王弋能够压住内心贪婪,可王弋之后呢?
一旦少府依靠本身的优势进行操纵,朝廷的威信会在一瞬间崩塌,无论做多少事都可能无法挽回,到时有心者稍加挑拨,国家会立刻分崩离析,挣扎的机会都很少。
这种事情涉及到了君权和臣权的斗争,即便他们死忠于王弋,也不可以站队得太明显。
王弋见没人答话,叹息道:“如今咱们那位陛下有钱得很。说实话,我真想留着他,看看十年之后长安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钱有时候揣在自己口袋里,并不一定就属于自己。子初,说说其他的吧。”
“喏。”见到王弋转移话题,刘巴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却皱了起来,说道,“长安如今是一条没了爪牙的金龙,洛阳却是一头骨瘦如柴的饿虎。金龙血肉肥美,饿虎牙尖齿利,在下就是因为察觉到吕布开始调兵才将计划搁置,匆匆返回。”
“吕布?他就算调兵又能怎么样?他就算是打长安又能怎么样?”刘晔闻言差点笑出声,脸上的神色十分古怪,“那吕布从洛阳出走,一路逃到扬州后几经辗转又返回洛阳,几乎用一辈子在证明自己是个没用的匹夫,就算给他那么多钱,他知道该怎么用吗?依我看来,非但不用提防吕布,甚至可以略微助他一助。等他打下长安,殿下也有了入主司隶的借口。”
“吕布确实是个匹夫,不足为惧,将长安让给他也无妨,说不定看到那般财富后还会被财色所迷,最终死在财色之上。”荀攸先是赞同了刘晔的观点,却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可是诸位,若那吕布不打长安呢?”
此言一出,就连王弋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吕布不打长安呢?如果吕布向刘辩投降了呢?
周全的计策是考虑到所有的可能,缜密的策划者是算计到所有的结局,无论结局有多么扯淡、多么搞笑、多么不可能,它可以不生,策划者却不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