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虞翻答应,快步离去。
王弋叹息道:“陈留啊陈留,过不四战之地而已。区区曹孟德、刘景升、吕奉先、袁显思罢了,就算没有左军保护,又能有什么可怕的呢?哼,为了大局苦一苦百姓又能有多苦?元皓,你是去过青州的,你知道青州百姓有多苦吗?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四处走走,就局庙堂双眼真的容易瞎啊……”
田丰没有回答王弋的问题,因为他真的知道到底有多苦。
以他的身份,哪怕在王弋前几批支援的粮食期间,为了填饱肚子,吃的都是不知名叶子和掺了土的面粉混合物,当地残存的世家求他办事时最有牌面的礼物不过是几尾鱼。
能有多苦呢?不过是青州权力最大的人差点饿死罢了,还能多苦?
当他看到几位同僚投来疑问的目光时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现在比离开邺城之前还胖了少许,长在身上的这点儿肥肉可是他最骄傲的底气,没必要用言语来诉说自己的功绩,这份功绩的背后可不是活命无数能够比喻的。
随着王弋陷入了沉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能思考着各自心中的策略,直到虞翻归来之时。
只见虞翻帅气的脸庞上满脸古怪,来到众人之前的第一句便是:“殿下,臣有时总觉得自己太过清廉而鹤立鸡群,或许臣应该将大枪带过来,将那些家伙一个个戳死。”
此话一出,包括不苟言笑的田丰都忍不住要翻白眼,真心不明白虞翻怎么有脸说自己清廉?
要知道如今王弋大兴土木,工部可是比户部还容易捞钱的地方,他这个工部老大能清廉?况且虞家可是为数不多没有完全搬到河北的家族,扬州老家还留着不少人看家呢,虞翻手上甚至有一条冀州到扬州完整的水上商路。
他清廉只是督察院没想察他,不是他拿少了。
王弋闻言却笑道:“都走了吧?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很有趣吧?可惜咱们没看到,倒是让你虞仲翔饱了眼福。”
听到王弋这么说,众人都是会心一笑,笑声中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可虞翻却没有笑,只见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走了大半,还有些人留下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王弋一面凝重,看向荀彧:“文若辛苦一趟,将人为我请进来。”
“何谈辛苦,此乃臣的本分。”荀彧行了一礼,特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迈着端正的步伐走了过去。
王弋则大手一挥道:“去正殿。”
这下所有人都收拾好各自的心情,世家确实贪,无论财富还是权力,他们越要越多。但不能说世家人都坏,“忠君爱国”四个字写在纸上毫无分量,记在心中却重逾千钧!
荀彧很久才带着五个人来到正殿,因为五人中有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慢慢挪……
王弋不记得自己的朝廷中有这么老的人,至少在朝会中没见过。
他立即走近几人,随便找了个位子笑道:“都随便坐吧,老先生是何许人也?”
王弋本想表示亲近,哪知老先生丢下拐棍就要给王弋跪下,口中说道:“臣,赵郡邯郸人氏,姓周名焕,字……”
谁敢让这么老的一个老头儿跪下去啊,万一起不来可就完了。
王弋赶紧起身将老人扶起,笑道:“没想到还是个乡党,坐下说,坐下说。”
周焕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没有再客气,坐下后立即说道:“多谢殿下赐坐。殿下,臣今日此来乃谏一事,牛马市万万开不得!臣知道殿下是为了青并二州的百姓,可目前二州乃是多战之地,贸然开设弊大于利啊!若殿下手握徐州,臣定不说二话。徐州自古富庶,做为门户绝无问题,青州贫瘠,贸然建设必招盗匪啊!”
老先生腿脚不便,气血倒是很足,一口气说了很多。
王弋沉思片刻,沉声说道:“周老先生,孤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无需考虑其他,也不可考虑其他,只要你能答上孤的问题,孤便依你,如何?”
“殿下请讲!”周焕闻言颇有些不服气。
王弋却缓缓说道:“如今有一豪族,家中多田亩庄户,秋收之日已至。孤问老先生,此豪族是希望庄户多收粮呢?还是希望庄户颗粒无收呢?”
这个问题简单无比,周焕想都没想便开口:“当然是……”可话到嘴边,周焕又说不出口了。
“当然是什么?”王弋追问。
周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问题的答案既不是多收粮,也不是颗粒无收,而是豪族根本不在乎……
是的,就是根本不在乎,只因豪族的收益根本不是粮食,而是庄户的地租。
庄户若有粮交地租最好,若是没有只能卖身抵债,世世代代为奴为婢,这就是豪族的运行方式,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过。
周焕张了张嘴,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就泄去了,虚弱的问:“殿下,这和牛马市有什么关系?”
“周老先生,孤不可能阻止豪族的诞生,任何人都不可能,多少年都不可能。但是土地只有那么多,豪族抢占了百姓的,百姓就没有了,就只能依附豪族,豪族越强大,抢占得更多。孤需要将土地留给百姓耕种就不得不让豪族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青州本就贫瘠,有限的土地更容易受到豪族的觊觎。牛马市一开,漕运所需何止十万?就算豪族占了土地,百姓也不会害怕。
到时候若真有强敌来犯,周老先生觉得是豪族会保护田产死战到底呢?还是百姓会保护生计拼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