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将尽,夜色已深,繁星点点映照天际,范琰慕才踏着微醺的步履,缓缓步入王府门槛,周身弥漫的酒香几乎要凝成实质,惹得空气中都添了几分醉意。
萧芷雪见状,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又温柔的笑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命令”他前去沐浴,以免这浓厚的酒气惊扰了腹中即将降生的小生命。
今年,因她身怀六甲,王府内春节的种种筹备事宜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瑞王妃肩上。
萧芷雪对此倒是乐得其所,不仅免去了繁杂的礼节应酬,便是迎来送往的琐碎也由瑞王妃和范琰慕共同承担,让她得以享受一段难得的宁静时光,于暖阳中静待春意的临近。
及至康忠三年二月,大燕与大梁旷日持久的谈判终于画下了句号,双方的协议如一块巨石投进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大梁被迫承诺赔偿大燕银钱百万、骏马万匹、健牛五万、肥羊十万,以及黄金五十万两与各类璀璨宝石装满五百箱。
萧芷雪听闻这消息,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满足,低声抱怨着索求未达预期,语气中却是藏不住的关切与算计。
范琰慕闻言,只是温润一笑,解释道:“娘子可能未曾详知,大梁此时国库空虚,金银对他们而言本就稀缺,你若想再多索取,恐怕比登天还难。况且,如此重的赔款,他们还需分期十年方能付清。”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或许你尚未得知,接下来的十年,益州军与青州军十万兵士的粮草供应,大梁必须全权承担。若他们无力供应,那么大燕的铁骑自会踏入大梁的土地,以另一种方式‘讨要’。”
萧芷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这些条款并未明确写入协议,若是大梁将来反悔,如何是好?”
范琰慕闻言,宠溺地轻抚着萧芷雪渐渐隆起的小腹,安慰道:“无妨,协议我让对方签了两份,以防万一。”
而另一方面,潘洛南在年前接到了吏部文书,命其来年二月进京述职。
本该于年前即刻启程的他,却因种种原因推迟至元宵之后方动身。
他住进了吏部特地安排的宅邸,内心忐忑不安,几经思量是否该向安王府送去一份拜帖。
最终,一番犹豫后,他狠下心肠递出了那张沉甸甸的帖子。
然而,时间如细沙流逝,二月将尽,安王府那边依旧毫无回应,仿佛石沉大海,让他心头凉了半截,再不敢主动靠近那尊贵府邸半步。
这一切,萧芷雪并不知晓。
那份由守门人转交给范琰慕的拜帖,正是出于范琰慕的细心安排。
他深知萧芷雪对她的生母和东莱的家人不甚上心,为免她为此烦忧,便提前吩咐了门房,任何来自康州东莱的书信或帖子,一律先交由他亲自过目。
潘洛南收到前往扬州担任通判的紧急调令,行期紧迫,三月前就必须上任。
无奈之下,他只好匆忙修书一封,寄往东莱老家,嘱咐妻子带着双亲一同前往扬州。
自己则先行一步,赶往扬州处理一切就职前的准备事宜。
萧芷雪对于这些事情全然不知,她此刻正沉浸在孕期的剧烈反应中,几乎每日都在与晨间的恶心与呕吐做斗争,这突如其来的不适让她苦不堪言。
原以为过了最初几个月便会好转,怎料到了六个月时,这股子“怀旧”之意反而愈演愈烈。
而那即将周岁的小公子,似乎也能感受到母亲的辛苦,每当看到母亲难受地躺在床上,他便蹒跚着走过去,稚嫩的小脸贴紧母亲的脸庞,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母亲隆起的腹部,嘴里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安慰着母亲和未出生的弟弟,让其莫要再这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