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相似的剑,一柄如同南山青松,一柄如北地寒梅,这两把剑器,竟是长度,气韵,刃宽都类似,隐隐然彼此相互对应,气息相联。
李观一随慕容龙图一年多,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懂得品剑的,见到这两把相似的剑器,一下就有了三分猜测,见公孙无月眼底怅然,沉吟了下,迟疑道:“公孙前辈和祖老……”
公孙无月微阖了下眼睛,手指轻轻拂过剑器,只笑道:
“差一点便是夫妻了。”
就算是李观一心中有准备,这一下还是心中起了涟漪。
公孙无月手指抚摸剑身,语气悠然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在当年我们五个人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来了。”
“我们彼此情投意合,一起意气任侠,同生共死,剩下的三个人,周大哥世家长子,早早就有了未婚妻子,性子豪迈洒脱,一手钩镰枪法,所向皆破。”
“他的后人都很有出息。”
“而今的年轻一辈,文有周平虏,武有周柳营,都算得是杰出,一个年纪轻轻就是学宫之中的奇才,一个则是江州城里熟得上的年轻武官。”
“陈承弼是个武疯子,那小和尚是个出家人。”
“反倒是我和祖文远。”
“他一个道门真传,却不懂得武功;我是江湖世家,剑和机关双绝的公孙一脉,却不会剑术,往日打起来的时候,周大哥在最前,小和尚四处跑,陈承弼那武疯子闷头冲。”
“我们两个就躲在后面,我放机关,他推断位格,久而久之,却也自会有些情愫出来,后来订亲,倒似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
公孙无月看着这剑器,许久不曾说话,似乎想到了当年的事情,自己兄长的忽然身死,道门之变,还有那仰天大笑,在落雨当中,提了剑狂奔而出的年轻道士。
那时候她一身红妆,就站在雨水里哭成了泪人。
她一句话没有说。那道士没有回头。
当年年少的时候,觉得江湖偌大,天地潇洒,周围是朋友,脚下就是天涯。
可是后来,后来长大了,书上都说,约定履诺,长及腰,但是书上并没有说,少年好友,难以持续,人间风雨大,渐行渐远渐无踪,才是常理。
当年五个生死与共的朋友,大家在月色下举杯痛饮,那时年少,风也温柔,杀了一城中大贼,城中百姓办灯节,莲灯就在水流里晃动,似乎比起天上星辰还明亮。
他们就坐在河边,听着人们的欢笑举杯饮酒。
少年的意气风,侠客的江湖快意,不比谁人差的。
可是后来,后来……
其中一个不得不回到皇宫之中,这样一个武功高绝的王侯在外,皇帝的皇位会坐不安稳;那最年长的大哥必须回到沙场,提起江湖快意的长枪厮杀。
一身功体,几经破损,武功高却最先死去。
以钩镰枪破铁浮屠后,那时老迈的将军重新回到当年一起和好友们放灯的江南,恍惚的时候,听到了那时候的女童抚琴一曲,一生戎马的老将军泪流满面,这才有了破阵曲。
那小和尚要回到家乡,他说他的家乡好多人吃不饱饭。
说好多人被欺负,说那边的和尚们根器太浅,只有他能救人,他说他要成活佛,如果接受灌顶之后,认不出他们的话,不要怪他啊,他也不想的。
就当那时候的小和尚死了。
疯王举杯饮酒入了朝廷,将军说‘马革裹尸,兵家之幸’
黑黝黝的小和尚挠了挠头,说,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最后的道士和少女定亲的时候,他们三个都没有来。
公孙无月垂眸,没有去想这些事情,只是嗓音温和道:
“你要去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