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道:“不过,顺着你方才所说,你若是贫苦游侠的话,故事未必会这样展……”他舒展了下身子,指着自己,洒脱道:“我算是在江湖里游走过,小时候在外面躲来躲去,也是看到了些事情。”
“美丽的姑娘被小世家现了,他们是有狗腿子专门帮着盯梢村镇里好看的姑娘的,为了三两银子,五斗粮食,她被爹娘卖给了这个村子里的地主。”
“你是个游侠,你不服气,你去讨个公道,被打了个半死扔了出来,你去报官,可是官员和这世家其实是豺狼一窝,你被随便拿了个罪压了牢狱。”
“你那青梅为了你而主动去答应了地主。”
“你给配出去了,当你脸上刺青,脊背因为杀威棒脓,腿上捆着锁链走出村子的时候,那姑娘正在入门呢,她会是第十七房妾夫人。”
“说着,你虽贫困,嫁入我家,却要享福气了。”
“后来遇到山贼,你可算是逃出去了,你想着去拜师,可是江湖里的规矩也多也大,最后你给人伏低做小,好不容易学了武功,赚了银子回来。”
“却现那姑娘早已被大房夫人打死了。”
“你握着剑,杀红了眼睛,可是刀剑会迟钝,一个人终究也不是衙役和兵士的对手,你大闹一番,想要杀死那个世家公子哥儿,最后却被闻询赶来的官府一轮齐射射死了。”
“射死之后,你被扔到乱葬岗,野狗吃你的骨头。”
“你的青梅,那个姑娘就在这乱葬岗更深的地方。”
“你们也算是葬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那世家正娶新的小妾呢。”
“说着……”
李观一声音顿住,平静道:
“你虽贫困,嫁入我家,却要享福气了。”
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却带着了幽幽的寒气似的。
姬子昌安静许久。
李观一晃了晃酒壶,道:“你幻想的那个未来太好,我所说的这个未来又太差,可是现实嘛,好坏掺半罢,皇帝苦楚,百姓苦楚,皇帝之苦,多因身不由己。”
“百姓之苦,则因为命不由己。”
“这故事嘛,自是不存在的……但是每一个阶段的人,买卖人口,打杀小妾,江湖的蝇营狗苟,横行乡里的恶匪,我都见过的。”
少年声音安静得不起涟漪。
黑市之买卖人口,被打杀的宫女,那个逃兵的家书;狩麟大会,流风回雪楼,阴阳轮转宗之江湖,去接元执母亲时见到的乡里恶霸,世家送礼百万两白银,以及活不下去要麒麟军开粥铺的百姓。
秦武侯仰脖饮酒,目光沉静,鬓角黑微扬。
垂落的袖袍微动如云。
我都见过的。
这五个字已道尽一切。
你是自上而下,看世家的跋扈,权衡之狠厉,争斗之血腥,我自下而上,见百姓之苦楚,知世家之专断,明江湖之杀伐。
姬子昌忽而大笑,笑罢了叹息:“说的好。”
“说的好啊!”
那少年秦武侯伸出酒杯,道:“虽然是这样荒唐的世道,但是也没有办法,就当做是勉强为之,也算是敬这纷乱世道之中的百姓,你我。”
姬子昌抬了抬眉:“敬酒乱世?”
李观一道:“先礼后兵呗,怎么样也是个学子。”
“那就,这天下乱世——”
他举起酒,对着天空,大地,人间,痛痛快快地道: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姬子昌放声大笑起来,笑罢了道:“好!”
“走罢,一场糊涂醉,我和你去拿取礼物。”
他起身踉踉跄跄,李观一扬了扬眉,也随意同行,他已经不在意这位赤帝后人能够给出什么了,只是在这乱转了片刻,姬子昌竟然熟门熟路带着李观一,绕开了越来越严密的看守。
最后到了一处肃穆园林群,前面有巍峨的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