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可否详述一番?”方诺正色道。
管家闻言先是看了呈秉峥一眼,见呈秉峥微微点头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大船靠港这对涌浪城来说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尤其还是在这秋丝上市的季节就更加显得不足为奇了。近一个月来基本每两三天都有先生说的那种大船停靠。涌浪港口每日接驳船只无数,按理说往来船只无论大小其实都不太会引起他人关注的,可老夫唯独对月余前的那几艘大船有些印象。”
方诺激动道:“前辈莫非现了些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管家摇头道:“并非老夫现的,老夫平时可没那闲工夫去盯着那些船。而是老夫有一好友在衙门当差。所任差事正是码头的计税官之一。”
管家低头做回忆状道:“记得月余前某日恰逢好友休沐,兴趣使然下便想着呼朋唤友畅饮一番。席间闲话撇开不谈,酒憨时好友的几句牢骚之言却让老夫和其余众友记忆尤新。”
方诺忙问道:“前辈好友所言何事?”
管家答道:“好友抱怨船船私相授予者众多,继而避税,乃窃贼也。”
方诺不由皱眉,疑惑之色溢于言表。
呈秉峥见状忙补充道:“先生有所不知。这涌浪城的码头虽然设置了税务官,使得进出港口货物均要缴纳商税。但这里面却存在一个漏洞。”
“哦?什么漏洞?”方诺好奇道。
“那就是不出港。两船直接在港内完成交易。”呈秉峥说道。
方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哑然失笑。谁说古人傻了?但凡有一点空子这些商贾都会想出办法来。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卖来你们柔国的货物直接在港口就被他国的船只截胡了?他们两船相互交易后就可以完美的避开缴税?”方诺问道。
呈秉峥点头道:“是的。如此一来岂不与窃贼无二?”
方诺皱眉道:“既然知道有这样的漏洞为何你们柔国不及时堵住呢?”
“怎么堵?没得堵。涌浪城码头除了承担我国商贸的作用,也承担了他国船只补给的作用。毕竟不是所有停靠船舶的物资都是运来柔国的,人家来此只是单纯的补充一下淡水或其他一些生活物资。总不能他国的船来你这停一下你就要按货值总价收一次税吧?”呈秉峥解释道。
方诺闻言不由茅塞顿开,果然这世间就没有一件事是表面上看去那样简单的,每一件事情背后所牵涉的都是方方面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艘都是来自第三国的船只就能靠着这个漏洞在不进港的前提下直接就完成了交易。而柔国哪怕知道这些人在避税加挖墙脚却也无能为力。到时候人家一句路过你总不能强扣人家货物缴税吧。
一次两次可以,多来几次那多柔国的影响就太坏了。所以从大局出柔国也就对这种情况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这么干的终究还是少数。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则是这些商船虽然私相授予,但无论是补给还是码头上的那些苦力却终究还是用我柔国人的。现在是丝行旺季先生自然觉得港口一片欣欣向荣,若是到了淡季那整个港口就略显萧条了。而那几百上千码头苦力却不会因为到了淡季就能少吃一顿。”
“因此我们哪怕明知道这种行为是偷奸耍滑之举,可为了无数码头百姓的生计着想也是万万不能管的。我柔国真要是上纲上线严令禁止这种行为,最终吃亏的还是那些靠码头讨饭吃的百姓。比起无数百姓的生计,区区赋税逃了也就逃了吧。”
呈秉峥心有感慨的补充道。
方诺此时终于明白什么叫治大国如烹小鲜了。区区一个码头都有这么多讲究,可见一个政令还真不是一拍脑门就能轻易更改的。柔国少收点商税对整个国家来说实在无伤大雅。可若是涌浪城周边百姓没了生计,那可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前世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一个如此庞大并以底层为主的讨饭集团谁敢轻易下手?
涌浪城的劳工虽然没有百万之多,可放在柔国这么一个重要的港口城市也是一笔不少的数字了。一旦这些人乱了那柔国损失的就不是一点点逃掉的商税那么简单了。孰轻孰重柔国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在下受教了。多谢东家指点。”方诺拱手道。
呈秉峥莞尔一笑,示意管家继续。
管家收到指示后便再次开口道:“老夫那好友见有大船停靠,便以为有大买卖上门了。可一连等了几日也不见有人前来纳税。事后遣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几艘大船原来已经在港口开始交易了。得知这消息后老夫好友不由痛心疾,直呼窃贼。”
方诺面色一凛问道:“那前辈可知那些大船归宿何地?都交易了些什么东西?又是和谁交易的?和他们交易的也是大船吗?”
管家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老夫那好友也未曾详述。”
“不知前辈可否代为引见?”方诺激动道。
“这。。。”管家看了看呈秉峥。
呈秉峥此刻也是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先生乃是岿人。当面质问一柔国计税官怕是。。。”
她话说了一半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方诺闻言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笨如猪。这要是找上门去人家还不把他当成细作才有鬼呢。更何况打听的还是计税如此紧要的部门。
“是在下孟浪了。还请东家莫要见怪。”方诺告罪道。
“其实这事在码头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先生不一定非要向老夫好友询问,就先生刚才的那几个问题怕是老夫好友也未必知晓详情。想要知道那些船都交易了什么。整个港口只怕只有一人最清楚。”管家言道。
“谁?”
管家正色道:“亢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