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本力也惊讶之余,猛地抬起头来,说,“蟾蜍是一种极为低贱的食物,而吃起来有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味道,这个料理完全没有这股味道。这怎么可能是蟾蜍肉呢?”
“没错,对于一般人来说,蟾蜍肉不好吃,只是饥不择食的时候才回去捉来吃,在过去的时候,是贫穷低贱之人的食物。但是岛本武先生不一样,他将蟾蜍肉这颗粗糙的原钻彻彻底底地打磨改造,变成了美味的神秘料理‘玉之肉’。”
陈子良不慌不慌,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席间,说着。
“我想,他当初刚刚来到这片土地之时,也是忍饥挨饿,只能跟着逃离战乱的难民一起在田地里抓蟾蜍充饥。但是,大家不要忘记了,岛本武先生是一位海鲜料理的专家。他很快就现了蟾蜍肉令人难以下咽的味道并不是来自肉的本身,而是蟾蜍的皮。”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坐在最前方的岛本宗一郎。
脸庞布满沟壑的木水庄主人神情严肃,一言不,他深黑色的瞳孔牢牢地盯着这个从魔都来的年轻人。
陈子良继续说,“在处理海鲜料理的时候,有一种工序是在水中处理原料,为的就是防止其他的味道污染海鲜的本味。这对于追求纯粹海鲜滋味的人来说是一门必修课,岛本武先生一定也精于此道。他就用了这种方式剥去蟾蜍的外皮,获得了最为纯净、完全没有被污染的蟾蜍肉,然后——或许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接受这种料理,也可能是为了不让人将这种新料理联想到低贱的蟾蜍——他将肉碾碎,做成肉丸的样子。”
“这便是你们所知道的‘玉之肉’的真相了。”
陈子良说完自己的整个猜想,顿时,整个屋里鸦雀无声。
“……胡说八道。”良久,岛本宗一郎才粗哑地反驳一句。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岛本宗一郎先生,你应该最清楚!”陈子良突然提高了嗓音,“如果我想的没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玉之肉’的秘密!”
“啊?——真的吗?父亲?!”岛本力也再一次错愕不已,扭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岛本宗一郎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庞沉在额头上灰色头的阴影里,吐出一句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实话实说,只是现在而已。之前我只是根据我的猜想乱说的,但也不是毫无根据。”陈子良把目光稍稍移动一下,看了一眼坐在席末的麻衣。
“麻衣之前带我参观了整个木水庄的时候,跟我讲了很多事。包括‘玉之肉’曾经是这里的王牌料理,深受许多大人物喜爱。但是,作为新的一家之主的岛本宗一郎先生,你居然对于恢复‘玉之肉’料理表现的毫无兴趣,甚至一直暗暗阻止其他人寻找料理的秘密,这就很蹊跷了。”
“所以?”
“所以我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片地区各式各样见不得人的料理原料,至于蟾蜍很大程度也是我根据料理的颜色和肉质胡乱推测的……就在刚才我也不能完全保证正确。”
岛本宗一郎叹了一口气,忽然伏在地上,极为恭敬地鞠了一躬。
“请陈先生、白蛍,还有在座的各位,体会一下我的用心。”
“父亲?”
“没错……”宗一郎一五一十地说,“我的父亲岛本武的秘密料理确实是蟾蜍肉!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大感意外。可是,我的父亲也很犹豫,他担心终有一天会有人知道这道料理的真相,那么到时候,那些曾经在这里用餐的大人物们会怎么想?毕竟蟾蜍肉是只有饥不择食的人才会去吃的东西,任何体面的人都不会去碰一下。那些重视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们绝对不会饶过我们的!”
“所以,他在临终前跟我说,让这道料理成为永远的秘密、成为一道传奇料理吧,这样兴许还能带来一些正面的价值,能继续为木水庄增添光辉。”岛本宗一郎再一次鞠躬,说,“各位,今天的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生,替我、替我的父亲、替木水庄一起保存这个秘密吧!”
众人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白蛍和陈子良用过午饭之后就要回去了。
大家一起到乡间的巴士车站送行。
木水庄的女人们准备了一些土特产作为伴手礼送给白蛍。
麻衣照就是站在父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