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世远双眼锐利,不退不闪地回视他,掌心压着手杖的虎头,一副玩弄命运易如反掌的高傲:“还不肯跟我回纪家吗?”
夜幕黏稠的黑翻涌而下,吞噬了世间唯一的光亮,连婆娑的树影都不被允许存在。
黑暗里的阴郁,就如纪淮周那时眼里的恨意。
纪淮周冷笑,不闻不问,仿佛回他一句话都感到恶心。
他不假思索迈开腿,阔步离开。
这回没人拦截他,但身后,响起老者一声轻描淡写。
“淮崇死了。”
纪淮周遽然顿足回,急剧收缩的瞳孔死死盯住他。
纪世远气定神闲,只是在通知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先心引心脏器质性病变,恶性心率失常,半年前心源性猝死。”
纪淮周呼吸因震惊而短促。
他的反应似乎也在纪世远的掌握中。
“当初淮崇顶替你回纪家,妄想瞒住我?”纪世远不疾不徐上前:“不过是我睁只眼闭只眼。”
他哼笑,笑纪淮崇的天真。
纪世远停在纪淮周面前,手杖怼住地:“虽然我只需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但他表现出了对名利场的欲望,想要成为崇拜权势的野心家,那我装聋作哑也无妨。”
不知是否因听闻纪淮崇的死讯,难以接受,纪淮周眼球爬上了血丝,再看眼前这个人,如同在看一个满身鲜血,一身杀戮的刽子手。
半晌他寻回自己的声音,嗓音沙哑,讥讽道:“是因为他更容易被你控制吧?”
少年时期的纪淮周是一匹野性难驯的狼,纪淮崇则是一头温和忠诚的象,狼会撕咬人,而象愿意受人爱抚。
纪氏家族掌握欧洲财团命脉,当时的纪世远实权在握,迫于欧洲保守老派的家族传统,他需要子嗣堵住悠悠之口。
继承人当然得保证身体健康,否则轻易死了,虎视眈眈的同宗谁都要扑上来咬一口尸体。
因此被选中回纪家的人是纪淮周。
但纪淮崇抢先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纪世远都心知肚明,不过有一颗言听计从的棋子任他摆布,他也十分乐意。
至于心脏病,医疗都是小钱。
就算哪天纪淮崇真的死掉,失去的也只是纪淮周的替身,他有的是办法,人不知鬼不觉地让真正的纪淮周落叶归根。
面对纪淮周的质问,纪世远坦然一笑:“他确实比你听话。”
此话不亚于刀光剑影下的挑衅。
纪淮周神情逐渐染上阴寒的杀意。
“淮周,给你自由到今天,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纪世远扬高下巴,始终一派上位者的倨傲。
“如今无人能再代替你,只有你自己。”
纪淮周思绪在这刻完全贯通。
纪氏夺权狼烟四起,太子爷下落不明。
原来不是在国外进修,而是纪淮崇死了,老东西急需他
本人顶上,否则他角逐半生的权势,将要付诸东流。
此刻他就是老东西的命门。
“怎么,绑我回去么?”纪淮周轻蔑地笑了:“这里是中国。”
纪世远面不改色,早已料到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回去:“你应该明白,纪氏搞垮eB,就像踩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包括你在中国的养父母。”
纪淮周敛下唇边的弧度。
“他们存亡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
话至此,纪世远刻意停顿两秒,板起脸:“以及你那个养了十三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