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格都杜拉尔侧过了头,当不定型的感光细胞略微地集中注意时,李明都就看到那纠缠的眼球中,其中一个瞳孔正在注视他这个方向。。
与此同时,透明球罩的内侧闪过了两段讯息。其中一段是侦测到气压异常,比起标准水平略微地下降了,维修即将生。而另一段则是来自门外的问候,有人正要相见。
太空服玻璃里的水轻微地晃荡着。俄格都杜拉尔的千只眼球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他持续不断地来回走动,观览自己收藏的微缩景观。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如果是没看见,又是为了什么。但确实,直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从球罩里出了讯息,于是门自动地打开了。
黄山野卉就站在门外,捋了捋自己的头,看到俄格都杜拉尔打开了一个珍贵的原始样本。
而她走出的时候,带走了这一样本,也就同时也带走了不定型。
基因可以从头克隆,环境可以人为创造,虚拟的实境更能将以上全部在计算中模拟。然而人类反倒因此更愿意人为定义某些东西为稀少的,并为那些称为稀少的东西赋予独一无二的审美价值。
光从外表上看,这一样本很像是一条游在水里的大鱼。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不定型偷偷钻入了它的腹中。
只是它真正进入后,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条鱼。
这是一个蜂巢。
数以万计有轮虫大小的生物在蓝色的血液中随波逐流,在血红色的肉山上建筑了它们的家园。不定型的挤入直接摧毁了它们用细胞建造的堡垒和大厦。许多生殖的孢子粘在了不定型的表面,让它感到了瘙痒。
但李明都不敢出声,只在蠕动和收缩中观察到那些着急的动物开始处理它这恐怖的入侵者。而整条“鱼”,被它们用有机和无机两种材料建造起来的家园,也就开始不安地挣扎。
黄山野卉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当时教授的指导是不必在意。
她确定自己拖着的运动保鲜箱封装完成,便将其往海洋史学会的客房带去,与一个扫地机器人擦肩而过。
四分钟后,黄山野卉再度回头看了眼,突然现箱子的机械扣自动打开了。上面留下了些许黏液,还有粘在黏液上的属于“鱼”内部翻出的孢子。
“怎么回事?”
她用手指沾了沾黏液,然后放在嘴边舔了舔。
改造的器官立刻识别到了其中的特征值,并在网络中锁定了数以万计的可能生物的目标,以及对于此生物可能形态的分析。
其中一个条目的拟合度格外醒目。
黄山野卉悚然而惊。
人工视网膜上刻印着一行字:
“早期不定型类,适配度百分之九十六。”
在历史中已经消失的种类。
先向丹枫白凤报告吗?
这个念头甚至没在黄山野卉的脑袋里出现过,她的脚步更匆忙地奔向海洋星球史学会的客房。
而那一边的不定型,才刚刚从清扫机器人的体内钻出,钻入了一台打印机的体内。
直到这时,警报始终没有响。
甚至大规模的机器活动也不存在。
整个丹枫白凤的身体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打印机说是打印机,在定位上更接近于“免费售货机”,本质是通过有限质料的组合在短时间内,对任意指定结构或物品进行快成型。在二十二世纪的太空,李明都也使用过相仿的产物,只是原理略有不同,功能则远远逊色。
清扫机器人还需要用身体包裹干扰识别单元。打印机就更简单,它有内置的控制面板。这一控制面板可以通过按键进行控制,本质是为了方便一些落后的人系,如今被不定型利用,启动了打印机底下的磁悬浮装置。
它贴着地面运行,是丹枫白凤的副脑收到的第三个异常信号。
后来一些历史爱好者总是为之惋惜,因为直到这时,丹枫白凤已经没有任何方法阻止真品的脱逃。因为真品闻到赝品的味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然而从实际的情况来看,这其中仍然存在着诸多的偶然。当其冲的偶然在于,丹枫白凤体内的内循环系统是有个运行周期的。内循环系统负责了空气、液体等生存环境的印制、循环与过滤,负责了各个客房不同人系相差甚大的要求。它就像是丹枫白凤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时而奔流不息,时而静止不动。
空气这一混合物,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跨房间流通。相比起净化与循环,直接作为飞船工业烘炉的副产物,定量生成与消灭更为方便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