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一会儿,实验室里的人开始把信息刻录在实体上。几个人用的是不同的记录方式。一个人采取的是激光刻录,激光在蚀刻时会出人耳听不见的低频噪音。
低频噪音,耳朵听得见,但没有对照,无法解读。
另一个人则采取了一种比较古老的方法,那就是把字写在纸上。“耳朵”就是在那时听到的手写的沙沙声。这种声响,在它的处理器过了一圈就变成了可供心理解的逻辑信息,也提供了一套可以用于破译低频噪音的密码子。
当时,耳朵听到一个记录者说:
“未来机器的感受器官比起预先想象得要怪得多,它的结构也比原先想象得要紧密得多。这里的设备可能无法在不激进的情况下,完成对其内部的完全破译……在器官与器官之间存在一种联系,云室中出现了可以观测到微弱的轨迹。”
这份报告写得这位记录者很吃力。
他可能并不知道从何着笔。
和耳朵在一起的还有手。耳朵和手都躺倒在地上等待着思考中枢的回应。
手是个笨蛋,逻辑处理的能力在所有零器官中都属于最弱。有一阵子,耳朵没听见任何细微的响动。所有的记录停止了。
接着,手写的那位记录者换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一句不书面化的像是在宣泄不安的话语:
“在普罗米修斯上的……会是个什么东西?普罗米修斯,又是否会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普罗米修斯吗?”
随后,他销毁了这一纸张。
而太空站上孑然无声,有的只是一片可怕的寂静。网络里密密麻麻的线条组成的是一个又一个绝对直线的单对单的、无数个单对单的世界。
“鼻子”也就是所谓的“化学小分子感受器官”,当然也不是鼻子样子的,它和其他模块一样都长得抽象,它像是一个遥控器,遥控器是方方正正,上面有很多凸起来的小块。鼻子也是如此。它对于外界有序信息的感知比耳朵更差,不过它可以闻到人体所散出的气味。
意外的,代人有汗腺,也有荷尔蒙,在受到刺激时,也会流汗,也会加分泌诸如肾上腺素的激素。这些人体连贯的反应在代人身上是存在的。
他们也就会出味道。不过大部分时候,鼻子无法确切地感知到他们的情感。因为它的感受器比较粗犷,可以容受化学小分子进入感受器,因此,实验室对鼻子的实验比起其他密闭的模块要更进一步,已经尝试了若干种气体的刺激。
在第三个实验里,关于未来机器的成果已经写满了十几份报告。
但组长,唯一一个还保留自然人身的老人对此好像并不感到喜悦。他站在实验室里只对那个助理心不在焉地说道:
“干得不错。”
助理好一阵子没有回应。组长也就站在他的背后,静静地看着他在屏幕上的打字。
“你在想什么?”
好一阵子,组长问他。
他用合成声说:
“组长,你这人好,我想说说我的看法可以吗?”
“你说吧,我在听。”组长按住了桌子的边缘。
那个助理说: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人类的技术的展是否是有规律的?”
“越来越快吗?这是过去很流行的一个想法。在我小时候,科学家们说我们会把一百年后的科技看做是魔法。”
“是的。”助理讲,“当然现在写在教科书里的看法是技术的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暂时不存在可以总结的规律。所有的规律可能只是人类的想当然。也许从远古时代到明火的难度,没准那几十万年所要跨越的天堑,其实要比蒸汽机的革命更难上几十万倍。所有对于技术展的估测,都是不足为信的。教科书里也驳斥了各种尝试预言的假说,我记得里面还有什么性,什么指数,从不同的方面想要量化每个时代的技术层级,它们都失败了。”
好一阵子,组长没有出声回应。
助理继续讲道:
“不过工业革命前的人想要理解工业革命后的飞机火炮照相机确实是有难度的……火革命前的人或者其实也很难理解有人能挥舞着火焰。当然也有好理解的,比如轮子布料,还是差不多,只是换了材料而已,比如船只,都是浮在水上而已……现在的这东西乍看上去,就像工业革命前的人看未来的核动力母舰一样,都不过是浮在水上的船而已……但如果细细地品味,确实有一些地方,与现在的我们差不多,但是……在最关键的地方,就像船从简单的桨变成了核动力,就像车子从马儿跑变成了内燃机,唯独这一点,差距好像太大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转过了头,合成的声音失神地问道:
“你说组长,我们现在研究这个一千年后的东西真的好吗?”
模块不理解人们的感情,只冰冷地闻到组长身上湿淋淋的汗水还有被人类定义为恐惧的化学气味。
组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