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后,张部久久没有再说话,只抬着头,仰望着陌生的谷神星。他也是第一次在社稷太空城上仰望谷神星。肉眼见到的谷神星和通过记忆体见到的谷神星好像没有任何差距,只如今的更亮一些。在它的背后还亮着其他的无数的星。
第二十波的数据似是没有异常,第二十一波的数据已经在汇总中。
“心情好点了吗?”
收到通知的副组长转过身去,刚要走,又停了下来,问道。
“好多了。”
谷神星反照的月光洒在太空城孤独的走廊上,它是黯淡的,走廊只显出一点若有若无的银白,仍然是极黑的。只有网络世界里的,黑暗太空的一切才显得多姿多彩。
张部仍仰着头凝视着真实的黑暗的天宇。整个漆黑无限的太空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塌陷坑。人类有记载的天体他都可以轻易地从数据库中调出。有些星星他认得出来,有些星星他却现他认不出来。
不知怎的,他心底升出了一个想法,那些星星都是什么呢?
“你背负着光荣的使命。”
副组长继续说:
“还是不要露出怯态更好,应当表现得更严肃一点。”
张部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起步欲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句话:
“你看到了吗?一颗无生气的白色星球。”
“什么?你出现幻觉了吗?”
意识到什么的副组长立刻转过头来,看到张部露出头盔的双眼返照着与众不同的清朗的月光。月光里像是有风云在流转变化。
“不是,不是,你没懂我在说什么。”
他听到张部继续说:
“已经到圈内了,肉眼可见,不是谎言。”
他往舷窗外的世界望去,看到谷神星的背后,像是正在升起一轮蓝色的太阳。
监测点的看到比起人而言要早得很多。但人的意识到,或许这两位指导组的组长便是最早的。
说来有趣,如果这一信息确切是以光传播的。那么监测点收到来自火环的光,再把信息以光传播到社稷城,和信息直接被张部意识到,似乎是生在同一时间的事情。不过监测点的传播度是受严重干扰的。
也因此,真正记录了异常的第二十二波数据还在66续续来到社稷太空城的时候,太空城的队伍已经靠自己的肉眼或电子眼察觉到天上来的光。
而到达谷神星自动化监测点只迟了不到一分钟。不过自动化监测点上的特派工作者们是不幸的。后来人们翻阅记录才知道在监测站的底下,谷神星的冰矿中大量水汽的蒸,像是烟雾一般从地壳的裂缝中像火山的烟气一样喷出来。人们依靠仪器猜测应当存在于这里的晶体,没人看见与触摸到,只有在“场”中才能察觉,因此,那些工作者们正在按照预案进行紧急的观察。
比那稍早一点的时候,数据中心的主任在云床上正在6续和各个点位进行沟通,在他想要和自动化监测点进行交流的时候,强烈的电磁干扰让他所处的虚拟现实一阵弯曲。
他也是身经百战,意识到情况不对,就立刻把自身回退到单纯的代人体内,拒绝与云床连接。代人生物化的大脑只留存了一阵微微的麻痹感。这种麻痹感似乎是生物神经的电信号(及化学信号)生了与机器神经的电信号一样的短暂的断流。
数据处理人员们大多经受过丰富的培训,意识到情况不对,也6续断联。云床一片片地黑下来。代人们6续拨开装置起身。嘈杂的网络世界的消失,那些无处不在的虚拟现实的引导的消失,让这群久居网络的代人一时恍惚。失去工具的帮助,就像断了手臂的失明的古人一样,在现实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对于代人而言,最令人惊讶的事情不是电磁干扰。
那时是凌晨五点,他们看到不知从何而来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太空城的内部,就像是黎明的阳光照亮了地球上黑暗的城市。一开始还忽明忽暗,让人的影子明灭不定。但室内在不停变亮,很快,仿佛是太阳一跃从东方升起,白昼的明亮徐徐照遍所有房间,沿着金属的轮廓驱散了蔓延一百三十多亿年的黑暗。代人们面面相觑,都是第一次在阳光照亮的太空城中看清了彼此。那些属于现实的真正的颜色,墙壁的钢青色、灯色的指示灯,绿色的公告牌,草青色的溶液,棕色的桌椅,还有多姿多彩多种颜色的挂画也就全部在金灿灿的光中一一出现了。
对于在太空工作、不论是社稷城还是第三前线的人来说,他们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还能在现实中遇到地球般的黎明。肉眼难以适应突然其来的光明,微微晃花。
许多人要么在线上交流,要么使用合成声交流,在慌张之间居然有失语症状,不大能说话。混乱一旦生,就难以制止。原先的领导也被裹挟在人流之中,而领导们也无暇顾及指挥,他们心里有着都是相似的想法。
“委员长,生了什么?”
主任好不容易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委员长。但太空城的委员长居然在浑身哆嗦。他抓着数据中心主任的肩膀。委员长紧紧盯着主任的眼睛,主任看到委员长所用的代人体的眼睛是塔吉克族稀有的蓝色:
“妈呀,妈呀,是太阳升起了吗?光好亮,好亮呀!”
“委员长,你冷静一点,我们是一座,我们是一座在小行星带的太空城,一座避着太阳建造的太空城,一座没有大气不可能散射阳光的太空城,不可能会有阳光照亮一切。”
“对呀,对呀!那……那光是哪里来的呢?”
他一拍屁股,拍到了一个不是虚拟现实的而是真实的代人的女人的屁股,竟在原地失神了好一会儿,然后惊慌失措地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