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医生却想起了别种事情:
“有意思的是……在你所见到的未来里,你说,反而是现在还没生异常的火星被撕裂成了小行星群,是吗?”
“还没生异常吗?”
“是的,火星还没有变化,晶体只是经过了它的轨道……你知道,绕太阳一圈的那个叫做火星轨道,真实的距离完全可以差出三个天文单位,预计还需要三天,才会途径火星。不过我们已经失去了对火环的监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火环是什么……等下!”
说到这里时,代人体忽然抬头。月球车的车头同时向着上空抬起,李明都猛地后倾。车喇叭里传出了医生的话,他的意识更深地沉入了车中:
“抓紧了,大地在震动。”
说话时,车已腾空而起,滑翔数十米后才堪堪落回山坡,轮子重新抓住地面,一个转弯绕过迎面而来的滚滚落石向着第三基地的方向漂移。
李明都老老实实地系好安全带。车辆颠簸,医生不再说话,他靠在车的边缘,也只能紧紧抓着栏杆,蹬视从月球车两侧越去的灰尘与滚石。时间不过须臾,随着群星移转,那些反射率较低的星星占据了天顶,中央的钧天被东北的变天换了去,天空稍暗了点,他便不自觉地抬起了头。那时的李明都可能是想要在如火如荼熊熊燃烧的天空中找到那些属于过去时代的安静的小点似的的行星。天空绚烂如花,寻找金木水火天狼织女之星也变得困难无比。直到那一连串重叠的月亮再次略微地从东南的天空偏移了,他才寻到了熟悉的镇星。土星仍然是月背的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之一,并且比原先更亮了。
李明都始终记得一件事情。
“历书在土星上。”
月球车在吹着风的荒野上奔跑,尘土飞扬在这片在四十亿年中被撞击得七零八落的土地上。
“你在看些什么?”
医生这时才分出点神来。
李明都眯缝着眼睛,来自天上的刺眼的光线让他的睫毛下泛起了眼泪,水珠在玻璃球罩中张开、漂浮,倒映着新天新地的模样。
“我在看星星。”
他说。
新的星星已经掩盖了旧的星星的光芒,而旧的星星便淹没在新生的光里。彼此干涉的现实将土星的星环织成了一条厚厚的椭圆飞碟形的圆盘,肉眼可见。等到车往前再走几步,那一连串重叠的月亮再略微偏离自己的位置,离土星几个天文单位远的木星和木星的诸卫星也一起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它们就像是由一连串紧紧靠在一起的星星所组成的密密麻麻的团。月背看不到现在的地球,并且暂时地也看不到火星。金火如今还未能迎接历书的到访。但从联通卫星的显示器里看,海啸正在冲击地球环太平洋灰色的沿岸线。狂风卷起,一阵阵拍打着伫立在空中的高塔,大气的白浪像是木星的大红斑,在激烈的湍流中形成朝着宇宙。
苍白的月背如今就像是有了天空,交织光线的散射照亮了全部灰色的大地,不知从何流来的空气作成了初始的风狂暴地吹拂在这片四十亿年来从未迎接过生机的土地上。石头隆隆作响,它们的碎屑会被风吹去,洒在月球车和更广阔的天空中。
凌晨四点多,月球车爬上了山坡。第三基地那深入山体的城墙的一角打开了一道通往里面的小门。月球车开进了小门的瞬间,嘈杂的声响往着人们身后飞逝了。
医生在减时说:
“准备一下,李先生。你、我、整个第三前线现在都要转移了。月球现在实在太危险了。”
李明都一个恍神,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望着车外的万象。如今的第三前线人少到了极点,巨人般的飞船已经离开了大半,运输机器像是流水线一样不停地按照最短路径算法进行物料的运送,几乎已经到达了最大负荷,你来我往,几次不应该地、阻塞道路。
医生停车在车库,然后给李明都引路,把他带回了冬眠人的居住区,接着匆匆往出生港赶去。
李明都独自向前走。他敏锐地现第三前线里少少的冬眠人已经被带走了大半。剩下几个正在不安地等待下一列与下下一列逃难飞船的启动。
在他的房间里,老组长和成政书正在帮忙整理他的行礼。两人的身后,打印机器正在传来激烈的像是木门不停撞击门沿似的声音。无处不在的震动干扰打印机器的运行,机器在尝试不停重校到标准态。
靠在门边的李明都说:
“谢谢……是医生叫你们整理的?”
成政书在盥洗室里探出个脑袋来,向他招了招手,看上去还算镇定的样子,但一双英俊的眉毛总像是在微微哆嗦。他说:
“确是一个标识号为‘医生’的代人叫我们做的,他说你要和我们一起撤离,我们要坐同一艘船。对了,现在的情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能解决吗……你应该和医生在一起,那代人有说些什么吗?”
他说话的时候,李明都慢悠悠地走到了床边,两只手撑在屁股下头坐下了,这一副懒散的样子让成政书有些不知所措。
李明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气馁,只道:
“确实,我想,你也不可能知道……或者也是人类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代人们的本体不在月球上,他们的思维转移起来也很简单。但他们有说要把我们撤离到哪里去吗?”
“没说。”
成政书不无恼怒地答道:
“这群代人从来直下达安排,却很难把道理讲清楚。这样,我们也很难理解他们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安排。”
李明都却像是在思索一样,好一会儿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