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黄球则说:
“开始吧,天球在看着我们。”
没有任何激动的感觉,对于这些黄球来说,做这件事、或者‘渊’,还有做其他的许多事情都是一样平淡无奇的。第一个黄球旋转半周,其他的黄球便一齐跟上,它们都从球体变成了一个锥体。所有的锥尖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用于拘束的场也有屏蔽外界的作用。在场消失的同时,无处不在的的火焰便占据了这片虚无。在火焰通过圆面的一瞬,一个盒子,一个半透明的十二面体的盒子,一个表面无限光滑的、完美符合欧几里得几何原理的盒子显出了自己的形状。它以接近光的度从黄球们围绕的中心向着核心出了。
盒子在半空中闪烁了两下,随后蒸了自我彻底消失。没人能看到里面究竟出了什么,只能从后续到来的引力波上感知到确实存在这么一种事物。
它的场是那么的小,很快就淹没在深蓝的海洋中。它射出来的信息几乎没有,以致于只一会儿,它就几乎无法被观测了。
因为参考系拖拽的关系,这一事物的前进路径并不是径直的,而是弯曲的。只一会儿,它就被拽入核心轨道,随着其他一切迷失在这里的物质,沿着核心的边缘呈曲线飞翔,直至最后的痕迹消失在深蓝层的背后。从残余的视觉来看,它像是变得扁平了,像是有些透明,周围没有任何异象,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生,好似一粒沙落入了一整个汪洋大海。
海洋是如此平滑,只有接近到极致,才能察觉海洋原来也有起伏,在那跌宕的浪头是如同泡沫状结构迸射又消失、多变又维持了一致的涟漪。在遥远的二十世纪,惠勒曾把时空比作泡沫,会出现球体、圆柱体或者黑洞等多种多样的可能的与不可能的几何形态。时空的弯曲造成极其微小的虫洞,虫洞连接了附近的区域,光子在它的周围生衍射,一些粒子,一些微不足道的粒子随着涟漪诞生。
虫洞会蒸,衍射会重新整合,至于微小的粒子也理应全部消失。但在它的周围,这些原本应该互相抵消的东西一部分从它的左边开始往更深处的核心区迸射,而另一部分则在它的右边开始往核心区以外的广大世界流动。两者流动逐渐形成规模,接着反过来制约了磁场与时空,使得世界变得平坦,好像一条宽敞无阻的大道。在这条大道上不论经行多大的能量都是可能的。
而被成为磁场永坍缩体的这东西本身则开始放射出微弱的光芒。
那是内部辐射压力的外泄所导致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先兆。
稍早一点的时候,在李明都的时间中,昭阳的被撞击面长出的火树分娩出的一条柳枝正向他们冲来。
“银色泡沫,你怎么样了?”
李明都处在弦中自然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大声地叫道,但只见周围被赤红白的光焰覆没。汹涌的火潮吞噬了一切,彗星也在瞬间变成火焰中转瞬即逝的斑斓焰色。
那是其中存在的种种微量元素在那瞬间燃烧出现的焰色反应。
一眨眼消失后,周围只剩下无孔不入的火。
“我没事,只是出现了一些意外。”
一抹银色从火中晃悠着现身了,很快落到了弦的边缘,顺弦而行。因为折射和反射的关系,它看上去有些扁平,等离近后,就又是那个完美的球体。
“这种意外是不能预测的。现在整个星簇,乃至星簇以外十光年的每一处空间都可能成为被余波轰击的目标。”
在这个世纪,李明都已经失去了对距离单位和时间单位的认知。
“那你准备换个位置再观察吗?”
谁知银球沉默了一阵:
“我感觉情况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
银球没有立刻回复李明都,而是沿着弦迹开始向内圈跳跃。李明都在弦内,几不能跟上。“渊”的踪影依旧隐匿在不可视的现实背后,只能看见这天地大火中一路燃烧的异色才能觉某种可怕的反应正在生。
世界已经不再能维持其原本的模样,从外到内的冲击波还在不停扩张,使得整个昭阳分为数个颜色的层次。原本就在苦受灼烧的群星一一错位,随着蓝色一起被紫色荡开。近看无限复杂的细节,在远处只不过像是红白蓝紫四种颜色对视界单调的分割。
从李明都的视角来看,冲击波的最前端离黑墙仍然很遥远。
“最终,‘渊’应该要在黑墙中完成显形。”
银球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话。
“为了保证显形地正确,在那之前,需要对‘渊’本身进行清理。”
“清理……?”
黑球没对李明都说过这点,但他大概能根据这个词语进行猜测。
“是指视界外沿的部分吗?”
物体在运动时,自然不会一尘不染。飞机会在飞行中结冰,鸟儿会沾惹尘埃,哪怕是宇宙飞船也会遇上宇宙的气体。那么快子飞船“渊”自然也不会例外。在它的视界边缘存在着其他附着一起运行的物质,就像彗星拖着彗尾。
有的静止质量为零,有的则干脆是有质量的,是在无限跌入视界的,哪怕它的质量很小。
“可这不荒谬吗?”
李明都凭着自己的认知说道:
“就像昭阳一样,它们说是用来进行第一波减的。在昭阳的内部,时空的拖拽和曲率在大范围内变得非常明显,任何物质的前行都不可能是真正的真空光。可昭阳本身的等离子体也是另外的附着物。尽管这种等离子体很快就会被抛下,成为快子飞船的尾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