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原本就应该这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李明都恍然大悟,“对你们来说,只要了解信息就足够了。只要知道信息,你们甚至可以重新造出它,是吗?”
蓝色的球向前走了几步。
“原本它们应该就是那么计划的……”银球说,“而且……我才现,按照它们的设想,还会出现一个好的变化。”
“变化?”
“组成黑墙的暗色物质是丢失了信息后的纯粹物质,但是“渊”却是可能比它们质量更大、更加庞大的奇异。在这种已经不能说是高……应该算是无限度无限能量的物理范畴中,暗色物质的每个角落、哪怕都会烙下大量信息。就像一片密实的大地,它原本照不进任何光芒,但一天,它突然被照亮了,光线为它制造了土壤的缝隙,让它重新变成了物质。”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银球将目光转回了李明都,它认真地凝视着这个经常口吐奇言的行者。
在它们的头顶,黑墙正在四分五裂,五颜六色的光正在穿透而出。然而这最前线反倒最为平静。从后追来的影响,那碰撞所产生的狂暴的冲击波像是最汹涌的浪,掀动了天球,推动了其他火烧的星辰,直延伸到最远处的边境,然后它们自己出的光还将返回它们出的地点。
如此以往,彼此交织的光线便变成了层层叠叠的历史。一秒钟前的影像,十分钟前的影像,与一小时前的影像,与从一年一光年外过来的影像合在一起,如莲华绽放,无有尽处。
在这激动的天地中,天球也被迫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整个外壳世界像是倾倒一样向着黑墙的那一头偏移。
但这不是远离,而是更进一步的靠近。
对于球体而言,无所谓倾斜与移动,它们与天球的相对位置不受此改变。唯一的变化只有天球的倒映影像正在飞逝。
李明都更清晰地见到了火焰的流向。于是整个清澈的蓝空便变成了晦暗的漩涡与波涛,到处是像是绸缎一样的等离子的摆动。跌宕无尽的巨大火舌围绕着黑墙斗争,撕裂苍穹。最尽处纷飞的火花,是从黑墙的另一头沿着曲线被掷过来的浪。
他不禁喃喃地念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暗色物质会重获新生,转化为正常物质。”
“这是天球所预言的,暗色物质生转化的唯一方式,就是用有质量光物体进行轰击,它会被重新点燃。然而……”
银球的表面光影正流转,存在于其中的某种泡沫般的生灵正在预演物理变化的情形。
“这种变化只生了一半。”
“一半?”
壳中的泡沫开始向内聚集。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信息确实被烙印了进去,但暗色物质却仍然保持了它原先的物理性质,它变成了‘材料’。”
“那它到底变成了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银球保守地讲道,“你不是见过吗?”
见过?见过什么?
李明都委实不明就里。
他努力地回想一切过去,却实在想不明白银球指的究竟是什么,但如果顺着暗色物质这唯一的链条进行延展,似乎与其能有所关联的只有一种东西。
一阵静默的思考过后,他像是被操纵似的说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暗色单元——”
天球在前进,黑墙便越显接近,从中射出来的光线便更显庞大而闪亮。
“你和我想得是一样的。”
若有所失的银球道:
“这是能够制造疑似暗色单元的自然现象。”
它的经过在暗色物质的内里烙下了路径的印记,却没有破坏暗色物质本身。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比阳光更快的某种东西却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大地。
在天球的时间中,它仍然在注视它那一整个空旷黑暗的内球中唯一活跃着的星球。外面已经在天翻地覆,但这片内缩的空间和这颗血色的星球却仍然没有生任何变化。
这是它的花园,它在这里修剪着地球生物的谱系。
距离人类登上太空已经度过了数百万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中,生存在这颗血色星球上的人类以及其他动物也已经变得各不相同。天球制造了一系列特异的区域,高重力诞生的更致密的人类,低重力则创造了骨骼中空的飞行人,在富营养的水中重新长出鳍的类人,原始的和李明都相似的人类已经变得少之又少。
然而天球已经逐渐不再关注这些人种,转而开始关注那些原本被它忽视的从较早谱系中分化出来的小型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