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的红烛突然熄灭,屋里暗了下来,床上的活人也回过神。
“原来已经子时了。”他说。
为妻子重新穿上嫁衣,他换了身喜服,戴好纱冠,才抱着妻子漏夜出门。
不知谢晏如何出的城,只知道他抱着枯骨爬上西山时,月已偏西。
穿行在林溪之间,爬过陡坡,跨过深沟,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山顶。
山顶之上,立有一块无字石碑,石碑后是早已被人挖好的土坑,坑中摆着一副空棺。
谢晏停在空棺前,将白骨靠坐在石碑上。
下了土坑将棺盖推开,而后抱着石碑旁的白骨,一齐躺进棺材之中。
瓷瓶中的毒酒被他饮尽,最后再看了眼静静躺在他身侧的妻子,才合上棺盖。
棺内是一方安静的天地,独属于他们两个,再不会有人打扰。
一片黑暗中,他寻到她的衣带,与自己的拼在一起打着结。
“那个老道士说:若生前同系衣带,来生还会再见。希望他没骗我。”
“等我系好了,下辈子,你就再也休想离开我了。”
“念念,你从前说:等我们成了亲,便去看遍大齐山水,做一对逍遥快活的夫妻。只是抱歉,我得食言了。”
“自清醒以后,我太想你了,迫不及待想早些见到你,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此处风景绝佳,你应当会喜欢。”
一口血从喉间涌出,他抬了手擦去,依旧系着那个结。
“这飞云结是你亲手教给我的,你瞧,我如今已经能打得很好看了。”
等飞云结系好,他满足地与她拥抱,握着她冰凉的手骨和她十指相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念念,如今我们也算是同老了吧。”
“咳咳……”
又一声咳嗽,毒血吐了出来。
腹中的疼痛令他浑身颤抖,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力扬起一抹浅笑,说。
“念念,我终于能永永远远的,同你在一起了。”
“真好。”
……
月落日升。
在天边升起第一抹旭光时,那土坑新棺中再无一丝动静。
仿佛一切都归于寂静,唯听山林鸟鸣,溪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