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往老宅开,周聿白隐隐记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老爷子从外赶回来,问他,脑子清醒没。
来来回回地问,他就只说了一句话,要把她堂堂正正地娶回家。
当年棍棒落在他身上时也从未动摇过的决心,直至今日才破开重重迷雾,让人窥见了些许的微光。
只是经年已过,他身边不再有人相伴,面对这份微光,再无欣喜,唯剩下一片漫无目的的虚无。
手机里前不久拨通过的电话仍未有回音,指节夹烟的那处肌肤似乎又有灼热的痛感卷土重来。
周聿白在一片哑然寂静中开口,“承良,订明早飞沪城的机票。”
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宋承良点点头,看向周聿白的眼里却带着几分担忧。
车子已经快开到老宅了,周聿白前几日才放了话说这婚成不了,今日就出这档子事,是巧合还是有意,早已经不言而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的眼底逐渐浮现出那座幽深宅院的光影,周聿白神情寡淡地推开车门,大门开敞,孤身往那片光亮中走去。
身影寂寥,屋内幽幽点燃的檀香味弥漫在冷风中,钻入鼻腔肺腑,却怎么也抚不平这冬日里燃起的躁火。
周钧之他们的车要早到几分钟,罗子玉在门口拉住他:“你究竟做了什么把你爷爷气成这样?”
周聿白眼眸轻掀,到此刻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淡淡地开口,说:“毁了这桩婚。”
罗子玉的身形晃了晃,虽并不意外,可真听见他这般毫无遮拦地说出口,心房还是忍不住地震颤。
是为了谁,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罗子玉松开拽住他的手,对于他的执拗终究是无可奈何:“进去吧,你爷爷在等你。”
进屋的时候,吴盈秀正从楼上下来,在问老爷子:“回来了?怎么吃上药了?”
周聿白快步上前扶了老太太坐下,这才走到老爷子身边,低唤了一声:“爷爷。”
周钧之深吐出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戏我也看了,满意了?”
原本他还疑惑,前几日还信誓旦旦的人,怎么今晚这场饭局如此地听话,连半分推阻都没有。
原是特意排了这出戏给他看,明摆着告诉他,这王家里面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先不论王屿有私生子这事儿,就单论王琬沅这心狠手辣的手段,这门婚事老爷子必然也不会再考虑了。
“一直等到今日,倒真是难为你了。”周钧之冷哼了一声。
周聿白仿若没听出老爷子话中的讽刺,一本正经地答:“是慢了些。”
慢到身边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他。
这步棋一步步布下来,他只能等,等王岱岩认清王家,等他手里的筹码足够受王屿重视。
解除婚约这事儿,要么从王家下手,要么从老爷子这下手。
他仔细考虑过,若是要扳倒王家,一是为周家树了敌,到时树大招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二是耗的时间只会更久,哪怕是私生子这样的事情,对于王屿来说,也不过只是个人作风不正问题,以王屿的身份地位,实在不足以掀起波澜。
王岱岩的出现是破局点,这人虽惰性重,但胜在心思相对单纯,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比起权势却更追求吃喝玩乐的安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