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白从喉间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又说:“明明那么聪明一姑娘,我开玩笑地说了句家里穷,她就跟着个傻子似的,把我吃住行所有要的东西都买了最好的给我准备好,还说什么,以后要给我开个店,让我安安心心地当周老板。我当时就心想,这姑娘究竟是怎么考上京大的,怎么对人没半点儿防备心,指不定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后来,她知道了我的身份,说高攀不上我,要走,人都已经回宜城了,是我费尽心机地把她拐回京北,求着她留下来,求她留在我身边。”
都是他的错,他以为自己能护好她的。
周聿白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下本已经紊乱的呼吸,状若无知地问:“我当时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她,您说她放着无忧无虑的富二代不做,背着那些骂名,她图什么呢?”
说到最后,周聿白的泪水也从眼尾淌落,十岁后,他再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任由情绪在家人面前失控过。
他不解又沉痛地控诉:“要是不喜欢她,您直说啊,何必我面前松了口,又暗里去刁难她。”
“聿白……”罗子玉不忍再听下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当年这事,的确是他们实打实错了。
周聿白将视线缓缓上移,一一扫过至亲的脸庞,心中的痛意更深。
只能苦笑着问:“爸,您知道吗?”
周明奕看着他,没有答话。
他又问:“奶奶,您呢?”
吴盈秀是在他退婚的那晚才从老头子嘴里得知的。
从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场。
早一些还是晚一些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周聿白嗤笑了一声,由冷嘲转为无能为力的自讥自讽:“您瞧,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就我这个跟她最亲近的人不知道!”
“她心气儿高,您算准了她不会跟我闹,做不出什么借着感情来跟我撒泼打滚让我回家要个名分的事儿。”
“爷爷,她哪儿用得着您这么算计,非得把她这一身傲骨都给折了。”
那一年,谁都看在眼里,照着周聿白对桑南溪的感情,但凡桑南溪透出一丁点儿其中的端倪,他为了她跟家里闹个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
“她能怎么办,为了跟我在一起,她在她爸那儿受了不少的骂,又怕连累了朋友,连个能说知心体己话的人都没,只能走,走得远远的,让我记恨她的无情。”
他想起那个清晨她独自离开的背影,在漫天大雪中,孤苦无依地去往那个未知的城市。
周聿白像是幡然醒悟一般,喃喃自语地说:“怪不得我什么都查不到……”
……
周钧之握着拳,胸口起伏间,沉重地吐出一句:“你今天来,是为了当年的事儿来给她抱不平来了?”
周聿白突然笑了,没回答周钧之的话,只是说:“你们不是一直盼着我结婚,有个孩子。”
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宛若突然撤入深海的海浪,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周聿白将文件袋拍在桌子上,长叹出一口气,“如果……没出那遭事儿,孩子也该有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