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楚军商会宝庆府分会的临时本部大门内走出了一个须半白、衣着朴素的老门子。
老人家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唐世勋等六人,待看清卢苇腰间系着的木牌上刻有‘白芝堂’三字后,他忙不迭恭敬地施礼并笑问几位贵客此来有何贵干?
卢苇笑吟吟地称这老者为赵伯,并说她乃是卢夫人的侍女香莲,随即又为赵伯介绍她身边这位姓章的老板,说他是来自广西桂林府全州的药商,此番前来既是跟白芝堂做买卖,同时也对白马关外的两里集甚感兴趣云云。
赵伯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一行人的来意,他歉声笑道,此时分会的吴会长和诸位理事正在开会,劳烦章老板和香莲姑娘等先到接待厅稍候。
随后赵伯对门内的一个侍从招呼了一声,那侍从遂引领六人去往前庭的接待厅。
只见这前庭虽占地不大但五脏俱全,前庭右侧为一字排开的七间公房,此为吴丕、赵三阳及五位分会理事的办公室。
左侧有五间小房与一间大房,五间小房为具体的职能公房,如秘书处、财务处、商贸投资处等等,另有靠近大门的大房则是接待厅。
卢苇说道,莫要看这前庭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其实这分会的前庭就像是个‘摆设’,真正核心的是中庭,分会的诸多重要决策皆是吴丕在中庭的会议厅中议定。
唐世勋坐在接待处的厚重官帽椅上轻轻地敲击着椅把手,随他和卢苇同来的四个白衣男子则站在房外的廊道间。
待到那侍从上了茶离去后,唐世勋低声问道:“赵三阳该是在武冈州,如此说来西路这边的商会决策皆出自吴丕?”
“也不尽然。”卢苇螓微摇解释道,宝庆府分会是由楚军商会的副会长吴丕和赵三阳共同主理,两人并无上下级之分,而分会还有五个理事,这五人同样拥有话语权。
在四月下旬西路联军迅扩张地盘以后,赵三阳与分会的两个理事随白虎右营进入了宝庆府南部的武冈州城,吴丕与另外三个理事则在宝庆府北部的白马镇。
而赵三阳与两个理事皆有留下亲信在白马镇,同样的,吴丕和另三个理事亦有派亲信去往武冈州城。
亦即是说无论是赵三阳那边或是吴丕这边,他们都形成了七人议事团,这点也符合楚军商会的制度。
卢苇举例道,适才那老门子赵伯乃是赵三阳的亲叔叔,他与大儿子赵攸皆是赵三阳留在白马镇的绝对心腹,此时在中庭进行的会议,赵攸便是代表赵三阳的那一票。
眼见‘章晖’皱起了眉头,卢苇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否以为吴丕乃是赵三阳的姐夫,赵三阳便对他言听计从?”
“略有耳闻。”唐世勋含糊地微微颔,示意卢苇继续。
卢苇低声解释道,当初吴丕和赵三阳在献贼倪将军统治的祁阳城之时,关系就已渐渐不佳,只不过两人在外人面前故作和谐罢了。
从卢苇手下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吴丕和赵三阳关系破裂的主因有二,其一是因为吴杏林与赵攸的矛盾,其二是因为吴丕的妻,即赵三阳的姐姐赵氏,亦即吴敬祖的母亲。
起初吴丕与赵三阳两家确是生意上极好的合作伙伴,直到吴丕的侄儿吴杏林搭上倪将军的姐姐倪夫人那条线之后,吴家一跃成为祁阳城数一数二的豪商。
但是,赵三阳与赵家在这当中并未分到甚甜头,反倒是遭到吴家的排挤。
这当中的主因便是缘于吴杏林与赵攸素来不和,两人同岁且曾是同窗,但或许是文人相轻?总之两人的关系从小就极差。
其实吴家与赵家之间的纽带是吴丕娶了赵三阳的姐姐,因此吴丕的侄儿吴杏林与赵三阳的侄儿赵攸并无直接的姻亲关系。
当吴杏林去年在祁阳城傍上了倪夫人以后,吴丕这个亲大伯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故而吴杏林要打压赵攸与赵家,吴丕也只得听之任之作壁上观。
当然,吴丕也对吴杏林提出了一个底线,你要打压赵家也就罢了,但切莫往死里整,否则以后损的是我们整个吴家的声誉云云。
也正因为吴丕给出的底线,赵攸与赵家虽在倪将军统治时的祁阳县备受吴杏林的打压,且赵攸数次遭到吴杏林的讥讽羞辱,但赵攸为了赵家是忍气吞声从不与吴杏林针锋相对。
再说吴丕的正妻赵氏,她只为吴丕诞下了一个儿子吴敬祖,但吴敬祖都已年过三十岁却一直未成家,从他十四岁起就总是爱上几乎不可能成为一生伴侣的女子,最近的一个让他梦回萦绕的女子就是韩伊人。
这可是愁死了吴敬祖的老爹吴丕,吴敬祖这小子不仅不着调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在征得夫人赵氏的同意之后,吴丕于最近的三年接连纳了好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去年冬季,其中一个小妾终于为他诞下一子。
老来得子的吴丕老怀大慰,加之他当时因着侄儿吴杏林而在祁阳城得势,故而大摆筵席宴请祁阳县的献贼军政要员与地方豪门望族,而赵三阳与侄儿赵攸等赵家人亦受邀后勉为其难去赴宴。
在那场宴席上,吴杏林的亲弟弟吴志林不知是喝高了还是故意为之,他竟提议大伯吴丕休了正妻赵氏,将那为大伯诞下一子的爱妾扶为正室云云。
吴丕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可能真个把妻赵氏给休了,因此他打着哈哈笑骂了侄儿吴志林几句。
但当时在场的赵三阳与赵攸等赵家人虽全都忍气吞声,可谁又晓得他们心里是何想法?
卢苇慢悠悠地啜了口香茗后续道,当大帅入主祁阳城以后,吴家与赵家皆未遭到清算,且大帅不仅提拔吴丕和赵三阳为楚军商会的副会长,还将吴杏林与倪夫人及那薛掌柜等人调往了别处。
不过,大帅以及肃卫、包括当时在祁阳城的卢苇等人都以为吴丕和赵三阳的关系颇佳,直到两人及吴家人和赵家人随西路联军进入宝庆府以后,好多事才渐渐为人所知。
唐世勋听罢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卢苇,自从她来到这分会门口以后,所说的话都很耐人寻味呐?
同时唐世勋又感到很是古怪,为何昨个夜里卢苇没有把吴、赵两家的矛盾说与他听?更古怪的是,军情四科与肃卫驻宝庆府枢密司为何从未向他汇报过吴、赵两家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