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张属于秦昭的面孔,此时白缙就有点不明白谢景初打造这个梦境,到底是想要见他,还是想要对付秦昭了。
此时秦昭那张面孔被亮白的灯光照射得惨白,他以这样俯视的角度看着白缙,但只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满满的忧虑和恐惧。
他将停尸间里的白缙抱起来——原来这个时候谢景初又不见了,那个轻轻捧着白缙脸颊,哭着说他疼的青年,在秦昭出现的这一刻,顿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昭将他抱起来,以一个打横抱的姿势,他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白缙的脸颊,然后他说:“太冷了。老师,你是不是被冻了很久。”
白缙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却不见他眼眸当中有其他的神色和情绪。躯体也完全僵硬冰冷,仿若一具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
这让秦昭停下了脚步,他抱着白缙,随意找了空病房将白缙放在床上,开始检查白缙的生命体征。白缙其实是能说话的,于是就喊了一声:“秦昭。”
秦昭惊喜地回应了一声:“老师。”
白缙问他:“怎么回事。”
秦昭将他经历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我在查房的时候遇到比较奇怪的事情,我知道是谢景初在搞鬼,我没有在意。我查房出来看见了老师,老师好像被什么魇住一样。我赶紧上前扶住老师。随后老师在我的怀里消失了,我现我来到了一个好像是医院,但又不是医院的空间里。我听到谢景初和我说,如果不找到你,你就会被他杀死。”
白缙的眉目之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一层冰霜覆盖在他原本就白皙的肌肤之上,呈现一种死亡的颜色。
秦昭用手指将这一层冰霜拂去,用任何一切能够给白缙保暖的东西包裹起来。他看起来焦急忧虑极了。
但是白缙知道,谢景初那一番话不过是吓唬秦昭的。按照之前谢景初和他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他肯定不会杀害白缙。而对于秦昭来说,那本来就是恶意满满的鬼怪——他不对自己复仇,却对自己敬爱的老师下手。
“那块玉牌可以防止鬼怪的接近,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使用梦境再次来找你。老师,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
他尝试着给白缙的躯体回温,但是目前能够想到的办法他都去做了,现在只能这样无措地用手捂住白缙这冰凉僵硬的手指。那手指像是冰块与枯枝一样被搭在他的手中。他低着头,将额头接触在手背上。这是在忏悔的姿态。
看见他这样的姿态,白缙知道无论是谢景初,还是秦昭,其实都在一定意义上,在不同立场上都是可怜的人。谢景初需要秦昭情绪崩溃,剧情也需要——白缙也需要。
所以他不能对此时的秦昭,说出任何有安慰性质的话语来。也不能给予秦昭其他的反应,要不然秦昭就会短暂的心安。
刚才白缙喊完秦昭的名字之后,看见秦昭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时,他就明白了谢景初将他拉入梦境的企图。
那么现在开始,白缙的神态看起来很不对劲了,眼睛是没有聚焦的,表情是空洞的。这一副躯体抚摸上去依旧冰凉得让人觉得可怕。
秦昭凝视着白缙的面庞,周围寂然无声,在这无声当中,每一秒钟的观察都是对秦昭的折磨。然后他意识到不对劲了,他颤抖的手去抚摸白缙的脸,去感知他的体温,也去感知他的呼吸。
太过微弱的呼吸。
将脑袋轻轻俯伏在白缙的胸膛里。也在这寂静无声当中,感受到那太过微弱的呼吸起伏与心脏跳动。
秦昭轻声喊道啊:“老师?是不是太冷了。”
他坐在床上去,将白缙抱到怀里。
此时他们被困在鬼怪的梦境里,仿佛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够从这里出去了。他没有了任何办法,他也明白自己在鬼怪面前其实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机会。
他试图就这样笨拙地用自己的体温去燠热白缙的躯体。高大的身躯将白缙笼罩起来。白缙听到他那小心翼翼的呼吸声,仿佛一旦他的呼吸过重,白缙就会立即被惊扰死去。
他一直在不断地呼唤白缙为“老师”,就是企图能够听到白缙的任何一声回应。白缙看见他这原本凶戾的眉目之间,已经全然被痛苦与愧悔所覆盖。
秦昭的手也不断地拂去白缙身躯上的冰霜。
白缙已经从那太平间里出来一段时间了,他身上的冰霜非但没有散去,也没有化成水,甚至还越来越清晰。将这本来就漂亮冷艳的眉间,增添这抹白色的冰霜,却更有清绝之美兼具死亡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