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找我,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吗……毕竟我不是星徒,也不是六道无常。”梧惠心里犯嘀咕,“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
看她忐忑不安的样子,水无君淡淡地笑了一下。梧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她水蓝色轻薄的面纱被气息吹得微微扬起。水无君解释道
“你不用紧张。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既然你有兴趣,告诉你无妨。”
“真的吗……”
说没有心理负担是不可能的。梧惠有点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这时候,老板将泡好的热茶端了上来。浓郁的茶香味沁人心脾。他刚离开,水无君就对梧惠说
“饮茶时,我得将面纱取下来,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您请。”
水无君垂下眼,摘掉面纱。此时,窗外忽然一声惊雷。梧惠在同一时刻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身体下意识震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道闪电,照彻阴霾的天空,也让那道伤疤被强调似的闪烁一下。
梧惠的动静连带着碰洒了桌面的茶,水无君倒是眼疾手快,端起了自己那杯。
她面无表情抬起眼,用有点预料中的语气说“我虽然猜到有这种可能……”
“您、您也没跟我说过呀。”梧惠拍拍自己的前胸,顺了顺气,“虽然我也没问……”
水无君一抬手,窗户“啪”的一声自动闭合,将随之而来的倾盆大雨隔绝在外。梧惠拿隔壁桌的抹布擦了擦水,给自己重新续上。水无君喝口茶,这才说
“懒得提醒了。我虽觉得不至于,但这次连着打雷,确实容易吓到人。”
“但我听说你们六道无常,不是什么伤口都能痊愈么?您这是怎么落下的呀。难道是生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的旧伤?”
“你知道得不少呢。成为六道无常前的旧伤,确实不好消除。极月君的眼与手,凉月君的腿,都是如此。不过我这个,是当上走无常后的四五百年留下的。那是一把特殊的妖刀,所以伤口没办法愈合。不过,它们都已经被处理掉了,不会再生这种事。”
“喔……”
看来灵力充盈的古代,真算得上危机四伏,没什么值得向往的。
“还是说回法器吧。你对琥珀了解到什么程度?”
“应该算不上很了解吧?我只知道,传说它孕育自海中,被海夜叉一族带到了岸上。神无君的队伍,连它同所有法器一起带了回来。之后法器大多由六道无常看管,在这期间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不到五百年前,这些法器在与十恶的抗争中多少都起到了作用。然后、然后它就碎了……被另一个叫作降魔杵的法器打碎的。”
水无君点点头,说“是的。只有法器能破坏法器。”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哀。这很明显,不经掩饰,梧惠也看得出来。她没敢问,但觉得水无君会说。
“弄坏它的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个法器,替她挡下了一击。虽说六道无常是不会死的,即便是法器,也难伤我们分毫,但多少会产生影响……”
“因为它们会影响人的魂魄?”
“对的。你知道的还挺多,看来确实读了不少书。”她看了梧惠一眼,接着说,“而且正因六道无常死不了,许多将人困住的法术才算是折磨。留在南国的那个属于蟒神的法阵,就能源源不断汲取人的力量。第一任莺月君深受其害,神无君也险些陷入阴谋。总之呢……当时是两舌攻击了她。但物品是有记忆的,尤其像法器这种老旧的东西。它崩坏的时候,释放出强大的灵力,将整座山的生灵的思想都连在一起。那之后,它就不再具备这个能力了。”
“是,书里说有山神的那座山吗?”
“过去有山神镇守的山,有很多。越高大的山峰,越容易出现原生的山神。很多地方的山神,其实是当地的大妖怪在驻守。不了解的人,或者受到庇护的妖怪,尊称其为山神。你说的山,在过去叫做绢云峰,属于西南群峦中的一座。那里的山神就是于此生活的妖怪。不过她并不在这里出生,而是从远方搬迁而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狐妖的版本是最可信的。”
“没错。”
“那为什么琥珀失去的,是与生灵交流的能力,而不是……治愈肉体的能力?我从看到这里就很好奇了。”
“因为琥珀有两个部分。”水无君竖起两根手指,“这也是近代的研究才现的。在很久以前,没人知道是为什么。这两部分,是琥珀树脂的外壳,和内部的水胆。外壳能实现心与心进行最直接的交流,胆内的液体才是令肉身治愈的关键。但严格来说,不是治愈,而是再生。你明白这之中的差别吗?”
“从字面来看……治愈是愈合成原本的样子吧。再生不一样么?”
“不一样。”水无君摇头说,“你的医生朋友也许会更了解。简单举例,人的皮肤被割开、被烧伤,愈合的部分是凹凸不平的吧?”
说到这儿,梧惠想起了凉月君烧伤的脸。这也是他生前留下的伤疤么?又因什么原因没选择恢复呢。是不能,还是不想?
“还有骨折。愈合的部分,会比之前更粗壮、坚固,以防止不幸生在同一处。”水无君接着说,“这些多余的增生物,并非伤口原本的模样。也就是说,它所进行的修复,并不在乎你曾经是什么。海夜叉曾洗脑当地人献上童男童女,这个你读到过吗?”
“好像会用于祭祀海神,还是被当作食物?也有说,是为了通过仪式转化为同族。”
“最后一个说法是准确的。这种转化,就是通过所谓的‘再生’实现。而孩童的肉身是很新鲜的,没有经过太多的自愈和新陈代谢,最容易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