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招魂铃的铃声近了,甘脆儿看见小道士和钟大爷正朝这边走来,张梦蝶神情肃穆,看着比平时那个多少带点搞笑气质的小道士靠谱多了。
他们身边盘旋的夜风将招魂幡吹得猎猎作响,今晚的风有这么大吗?甘脆儿终于觉得有些诡异了。
是的,那些只会喊饿的游魂野鬼跟诡异完全沾不上边,听多了还觉得搞笑。
张梦蝶没有跟她打招呼,嘴里一刻不停地念着经文,走到灵台前他示意钟大爷把亡者照片放到旧衣上去,然后抖落招魂幡盖在上面。
地上的火盆里放了不少纸钱,张梦蝶执起一张黄符,念念有词,正当不远处旁观的甘脆儿以为他要像上次点香一样拿出打火机烧符的时候,小道士手腕一翻,那张黄符竟然无火自燃。
“!”甘脆儿看得瞪大眼,不是,你这一手咋跟之前不一样啊!
那次小道士去她家磨刀吃茄丁捞面,当时他拿出一根香点燃的时候,用的可是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
这次怎么玩帅的,帅的她都不敢认了!
帅不帅的张梦蝶不知道,他点燃黄符扔进火盆中,里面的纸钱也瞬间燃了起来,同一时刻那股风似乎也突然停了,他的道袍不再随风飘动。
随即张梦蝶收势回身,朝甘脆儿看了一眼。
甘脆儿还盯着那火盆有点不敢相信呢。
张梦蝶:“……”
他走到甘脆儿面前,轻声提醒:“善女子。”然后冲她手中的瓶子使了个眼色。
甘脆儿恍然大悟,这就完了?但现在也不好问,就先拧开瓶盖在每样菜里滴了两滴,才又退开。
然后小道士拖长音调喊道:“开——席——”
甘脆儿有些懵逼地靠了过来,小声问:“这就行了?钟大爷的儿子招来了?”
张梦蝶看着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不太好出声跟她说,于是拿出手机晃了晃,示意人看Vx。
【a承接各类斋醮科仪:不好说,感觉不太可能,几十年了,人死后的灵魂应该早就消散了。】
啊?甘脆儿瞪大眼,赶紧追问起来。
【a承接各类宴席:不会吧?钟大爷的儿子吃不到吗?那我们今晚这场黄泉席是在干什么?】
张梦蝶又看了她一眼,低头快回着信息。
【a承接各类斋醮科仪:你信转世投胎吗?】
信啊!太信了!甘脆儿十分确定地点头,随即有些忧虑地看着小道士问:【你不会不信吧?】
【a承接各类斋醮科仪:还好吧,其实能信也是一种幸福,我讲究爱信不信,随便啦。】
【a承接各类宴席:???所以说我们今天的宴……?】
【a承接各类斋醮科仪:善女子,你难道真的觉得,今晚的黄泉席是给鬼烧的吗?】
不是给鬼烧还能给谁烧?她连柳叶水都滴进去了……
【a承接各类斋醮科仪: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甘脆儿:???
张梦蝶收起手机,朝钟大爷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甘脆儿去看。
甘脆儿便跟着看过去,现看起来一直很豁达的钟大爷注视着那桌精美的宴席老泪纵横,但嘴角却好像又在笑,这种流着泪微笑的感觉,让人看着五味杂陈。
甘脆儿一时恍然,她到底还是年纪小,这种事经历的不多,现在经过小道士的提醒,她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钟大爷儿子的灵魂很大可能早就消散了,当然甘脆儿觉得他是重新投胎去了,现在这场席根本不是给他吃的。
是给钟大爷“吃”。
不管是满村挂的“青”和引魂的灯笼,还是张梦蝶数小时前从河边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招魂仪式,甚至于是甘脆儿当着钟大爷的面往菜里滴入的柳叶水……
这场张梦蝶精心安排的招魂仪式,却不是为了招魂,而是为了抚慰人心。
她平时给人烧的席也是一样的,那袅袅的烟火气,最抚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