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5章
反而让秦帝怒火渐渐消失,陷入了沉思。
对啊。
如果大秦未来的国君,能实施仁政,稍有同情爱民之心。对贤士以礼相待,大赦天下,释放犯人,免去刑戮,废除杂乱刑罚,让罪人返回家乡。打开仓库,散发钱财,以赈济孤独穷困的士人;减轻赋税,减少劳役,帮助百姓解除急困;简化法律,减少刑罚,给罪人改过自新机会;满足万民的愿望,以威信仁德对待天下人,天下人就归附了。
如果天下人人安居乐业,唯恐发生变乱,那么即使有奸诈不轨的人,而民众没有背叛主上之心,图谋不轨的臣子也就无法掩饰他奸诈,叛乱就可以被阻止了。
秦皇沉默不语,陷入了更大的深思。
天下十国,百姓人人都听到了杜预【过秦论】,热泪盈眶,激动万分。
“杜解元,这是说到我们心坎上啦!”
“苛政猛于虎!我盼望多年了。”
“希望这些话,能被国君听到。”
“我等并非叛乱之人,只是不堪重负,活不下去,只能揭竿而起。”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十国国君,人人色变。
哪怕平素最暴虐、最残忍、最自私的国君,看到破坏力这么大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席卷全国的叛乱,动摇社稷的暴乱,也不由一阵心惊胆战,重新审视自身——我是否做的太过分,是不是老百姓没活路了?
十国国君,平素自骄自大,如今开始三省其身。
杜预言语犀利,犹如刀剑:“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之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秦皇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暴怒道:“这二世,到底是何人?寡人怎么会如此眼瞎?挑选了这么一个人做太子?谁?到底谁是秦二世?寡人这就砍了他!”
杜预一翻白眼。
对不起,太子人选,你说了还真不算。
毕竟,将来你驾崩的时候,会发生很多你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好在杜预将大部分锅,甩给秦二世,让秦皇心中好受很多——横竖大秦灭亡,主要问题不在寡人身上。
如此一来,秦皇也更能接受杜预实施仁政的说法。
杜预继续道:“秦帝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
“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秦帝沉思道:“你的意思,是治国理政,并非一成不变。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合适的法度,采用合适的国政,才是上上之策?”
杜预点头微笑道:“不错。陛下圣明。过去,大秦崛起与草莽之中,乃是强敌环伺的一弱国。若不能最大限度,集中国家权力和资源,巩固皇家极权,用于军事领域,奖励耕读,便不能在激烈的竞争和淘汰中生存下来。”
“故而,过去秦国用商鞅变法,严刑峻法,法家治国,奖励耕读,收到奇效,甚至屡屡以弱克强,乃是选择对了国策。”
“可马上能打天下,却不能在马上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