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跟酒喝过头不记得事差不多,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吃药也没用。医生说好好休养,看看能不能自愈。”
凌泽心落得更低,本以为是热昏了头,但没想到是受过重伤。
“撞得这么厉害?”
“Icu住一个星期,差点出不来。也怪他自己,给项目特殊放行,结果被开商欠款跑路,开车走神了。”
差点出不来。
凌泽顿时呼吸停滞,整个人陷入无望的深海中,不得动弹。
“凌泽?”吴老师拍拍凌泽的肩。
逼人的海水瞬间退去,凌泽回过神,问道,
“阿屿,他没事吧?”
“人现在好好地就行,你呢?走了好多年了,这几年都在哪?”
“当时我爸妈生意出问题,直接就把我带去英国。”
“哎,那是为难你了,突然就换了环境,要适应好久吧?”吴老师问,
“有亲戚接应,就也还好。”现在轮到凌泽的轻描淡写。
六年前,父母海外生意遭人算计,官司陷入僵局,资产被封。
那天,母亲突然从菲律宾赶回滨城,喊醒还在梦中的自己,直接飞往泰国,海路转菲律宾,到欧洲大陆,再到英国,投靠当地开中餐馆的亲戚。
当独自蜷缩在渔船鱼舱里,与死鱼为伴时,凌泽握着从滨城带出的残破手机,终日不见天光。
那是他与阮青屿仅剩的唯一联系。
他曾想过该如何向阮青屿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但考虑到可能再也无法回国,与其无望地藕断丝连,不如全部放弃,不再念想。
可他又忘不掉阮青屿,朝思暮想。
凌泽模拟过无数次与阮青屿的重逢,各种场合,也许是在路边的连锁咖啡店,或者在滨城潮湿的海边,或者是在他们一起住了两年的吴老师家。
梦做很大的时候,他甚至想象,重逢以后,向阮青屿表白成功,如何向阮教授和吴老师交代自己把他们的宝贝独子拐跑了这件事,大概想了一百种方法。
刚刚在从小岛回滨城的渡轮上,凌泽沉默着,将一百种方法在脑海里演习了一遍。
现在,他就站在吴老师家,可是阮青屿竟记不住自己,一百种方法完全派不上用场。
凌泽突然陷入无限的自责,如果自己没有离开,也许阮青屿就不会遇到车祸,毕竟两个人出门,开车的都是自己。
但也只是如果。
对不开心的事轻描淡写地描述,是人类对痛苦经历逃避的本能。
凌泽是,吴老师也是;一个不愿多提不堪过往,一个独苗儿子差点没命。
两人寒暄了几句,吴老师还是把话题转向自己的宝贝儿子。
“凌泽,小屿是碰到什么事情,突然这样,你知道吗?”
凌泽向来不在吴老师面前说假话。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昨天在码头看到阮青屿,今天为了再见他,就跟着小侄子参团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
他说,吴老师,我确实没想到一个拥抱,阿屿就这样子。
吴老师却笑起来,你突然带这么大的孩子出现,震到小屿了,明天我赶紧安排他去相亲,赶紧结婚生子平衡下。
凌泽心紧了下,他想,自己准备一百种方法估计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