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宸直视着他的目光,道:“当年我在镜庭湖兵败为你祖父所擒,进京献俘的途中,钦差奉帝命前来赐死我,我饮下鸩酒后毒而亡,醒来时已身在谭家的马车上,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事虽玄异,却是千真万确,我若说谎,就教我口舌生疮,死后下拔舌地狱。”
明景宸的目光愈悲切,“高炎定,我压根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与你绝非良配。”
“我不……”
“你看过石衡先生的书知道当年的真相,就应该想到我明景宸为了桓朝社稷什么都做得出,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此牺牲。而你,坐拥北地的藩王,你的志向注定与我的所求背道而驰。终有一天,我会把利刃对准你,为了明氏江山像除掉当年的五王一样除掉你。”
“你我天生敌对,绝非良配。”
此时身后传来马蹄声,是邹大驱马来了。
明景宸甩脱高炎定的手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薄唇开合,留下最凉薄的言辞,“后会无期,高炎定。”
“驾——”他毅然策马狂奔,眼泪风干在暗夜的荒野中。
遥遥的,只听身后的风里送来一声又一声呼喊。
“景沉——明景宸——明景宸——”
这是高炎定第一次唤自己的真实名姓,将来兴许再不会听到。
就在这阵阵泣血的哀嚎中,明景宸一路向南,再不曾回头。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总算到这一步了最后是小宸自己承认的~~~
◇第183章开棺相见
三月末的帝京虽还未入夏,但在此时这个暮春时节,空气中已隐隐有了丝暑热。
明景宸甫一入城,只见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坊市街道自脚下铺陈开来,两边旗帜招摇,酒楼饭馆林立,沿着开阔平整的石板路骑马慢慢往前行进,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块儿,在如织的人流中飘散。
要不是此次南行途中一路的所见所闻太过残酷,明景宸都快被城内这幅充满烟火气的盛世太平假象给蒙蔽了。
邹大抬眼看了眼天色,道:“时候尚早,白天人多嘴杂,未免招摇暴露了咱们的行藏,先找个客栈歇脚,等入了夜再行动。”谁知说了半天也不见人应声,邹大转头去看,只见身后哪还有明景宸的影子,他顿时心头一凛,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急忙往来时路上寻去。
谁承想要找的人正牵马站在一棵凋谢了的杏花树下怔怔地瞧着一家糕饼铺出神。
邹大狐疑地朝那家铺面望去,只见招牌上写着赵记两字,旁边还画有一枚桃花状印记,柜台上罗列着绿豆饼、桂花糖等南地糕点小吃。他怎么瞧也没瞧出这家铺子与周遭几家同样是卖糕饼的有什么不同,值得对方如此青睐有加。
于是,他上前问道:“要买些尝尝么?”
明景宸本想拒绝,但这段时日以来积攒在心里的思念厚厚的一摞,见到日升月落,他会想起高炎定,看到大雁北飞,他会想起高炎定,看到匪患流民,他仍会想到高炎定。
他虽离北地一日比一日远,可高炎定却像是化为了南归途中的一缕风一片云,成了花草虫鱼,卵石溪水,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而今不过是见到了一个眼熟的招牌,就让他再次想起了对方。
“等我片刻。”明景宸将马缰递给邹大后,独自走到赵记前,指着几样点心让店里伙计包起来,边等还边问对方,“你家和开在湄州荆南城的是同一家?”
伙计笑道:“唉呀,客官您是从荆南来的?没错,我们东家是荆南人,那儿就是最早开的铺子,因为生意做得好才会在帝京开了这家分号。”他做事很是麻利,一边逗趣说着讨喜的话,一边用印有桃花图案的油纸分别将点心包起来,再用打着络子的红绳捆扎好一同递给他,“客官拿好,谢谢惠顾,您慢走。”
糕饼是刚出炉的,温度透过油纸传递到手上,像是握着高炎定的手一样温暖。
邹大见他买了好几包回来,吃了一惊,“这家铺子的点心很好吃?”
明景宸摩挲着油纸,“是。”
买完糕饼,两人不再停留,先找了家客栈落脚休息。
待到夜阑人静之时,两人换上夜行衣偷摸出客栈径自往宸王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