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苍术面色灰败,显然还未消化掉这个骇人的信息,她胸膛起起伏伏,双拳紧握,想要反驳,奈何除了她对师兄的信任以外,竟找不到一丝强有力的证据来洗刷师兄的罪责。
她闭了眼,脑海中浮现当年师兄拿着图册陪她在药圃中一样样辨识药草的模样,画面走马灯似的飞快闪动,最后定格在师兄携妻远赴帝京上任时越渐远去的背影……
薛苍术忍下鼻腔中的酸楚泪意,掏出半枚丸药扔给万太监。
万公公狐疑道:“怎么只有半颗?”
薛苍术道:“另外半颗等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立马就给你。”
万公公脸色很不好,怒道:“你是在戏弄我么!我警告你,别以为真的能凭一颗真假不知的解药就妄图控制我。我在宫内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休想活着走出大内!”
薛苍术笑道:“别激动别激动,我要你办的事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定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她也不再卖关子,干脆向万太监开诚布公,“我想看一看当年皇帝的病案,你应该有法子办到罢?”
桓朝历任皇帝的病案记录都是由统管御药房的太监专职保管,若无皇帝和医官的双重许可,是不允许有人随意调阅的,违者会被以重罪论处。
“你都说了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资历定然不小,想来你定有门道让御药房的管事太监通融一二,对不对?”
万公公很想对着薛苍术这张欠扁的脸狠狠啐上一口,什么叫“他定有门道”?简直岂有此理!他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薛苍术的手指不停地哆嗦,“未经允许私自窥探陛下病案是个什么罪,你可知道?”
薛苍术无所谓道:“具体是个什么罪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最多不过也落个或是砍头或是腰斩的地步。”她嘴里说着死罪,脸上仍旧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愈气人。
万公公道:“简直是胡闹,我警告你别去打病案的主意,要是出了岔子,镇北王又远在北地,届时你唯有死路一条,我是绝不会帮你做这等蠢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薛苍术听后非但不恼反而愈笑得眉眼弯弯,意味深长地道:“是么——”***桓朝的御药房位于皇宫东侧的墙根下,与太医院比邻而居。
薛苍术跟着万公公身旁的小太监走了大半个皇宫才远远看到屋檐下写着“御药房”三字的匾额在日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晕。
走在前面的小太监突然停下脚步对她道:“待会儿遇到了人,您切莫露出马脚来,也不要乱说话,知道么?”
薛苍术笑道:“放心放心,我一定闭好嘴绝不会拖累小公公你的。”
这小太监看着只有十多岁,但喜欢板着脸故作深沉,他是万太监的徒孙,很受万太监的重用,先前也是他奉命去给北地传消息,这回又受托带薛苍术去御药房。
薛苍术深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先打量了番周遭确定无人注意到这边后,立马眼疾手快地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塞进小太监手里,“小公公辛苦了,一点辛苦钱不成敬意。”
小太监岁年虽小,眼力劲却不一般,一眼就瞧出这宝石来历不一般,上头还留有镶嵌过的痕迹,这种档次的好东西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很大可能是来自御用之物上,百分百是贼赃。
“哎呦妈呀!”小太监手一抖差点摔了宝石,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镇北王的密探竟然还在皇宫里做出这等小偷小摸的行径,简直胆大妄为!这等要命的赃物在他眼里就像个烫手的山芋,碰一下都会要命,更别说私吞了,要是让万爷爷知道自己眼皮子浅昧下了,自己也就混到头了。
他把宝石扔回薛苍术怀里,后怕地连连退避,就怕薛苍术不依不饶要自己收下,“我不要!您别害我!”
薛苍术觉得这小太监的胆子着实小了点,不过看他一脸紧张害怕的样子还是蛮有趣的,如果是在平时她定要捉弄下对方,好在她还知道轻重,明白现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只好先把宝石收了起来,道:“那我先替你保管着,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第2o2章皇帝病案
小太监听得心惊肉跳,打定主意等办完万爷爷交代的事后立马与此人分道扬镳,以免招致祸患。走了半天路,他出了一身的汗,刚刚又被薛苍术吓了一跳,满脸都是汗津津的,被毒日头一晒,嫩生生的脸蛋简直亮得光,他抹了把脸低声道:“咱们快走,记住我说的话,进去后千万不能胡说八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比万公公还啰嗦!”薛苍术怕他还要再说教赶紧陪笑道。
两人继续朝御药房走去,门口站着四个侍卫,见到人来立马拦住他二人去路,“来者何事?”
小太监笑道:“我是春宝,在万良公公身边当差,万公公吩咐我找御药房的管事太监来爷爷,还请几位进去通禀一声。”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领头的侍卫,“天热辛苦,一点小意思,换班后打点酒喝也好松快松快,还请几位大哥笑纳。”
那侍卫拈了拈荷包,对分量很是满意,立马笑道:“原来是万公公的人,好说好说,你先在树荫下站会儿,待我进去禀报。”
侍卫度很快,没多久就出来领着薛苍术两人进了门。
午后日头毒辣,来太监午睡刚醒,正惬意地躺在竹藤椅中,手里端着碗绿豆汤慢慢啜饮,旁边站着两个小太监正给他扇风纳凉。
春宝进屋行过礼后就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来爷爷,近来您老可好?如今天气愈热了,万爷爷知道您向来觉浅,怕您夜里睡不好特让我带了张玉石凉席给您。”说着朝一旁的薛苍术招招手,对方立刻将怀里抱着的长匣子打开取出里头的凉席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