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没有理会系统自知失言后的刻意讨好,他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犹如老僧入定,直到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洋洋得意地出现在了这间牢房的外面。
“喂!在这里待着可舒服?”对方冷笑着说道。
言白这才稍微给了一点面子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看到的,就是脸上涂了药却仍有些红肿的青年公子。
其实,吴淞在最初得知逃走的凶徒竟然大摇大摆进了父亲的惜花别院后,是惊慌的,当时是真的提心吊胆,觉得自己可能是无意之中得罪了招惹不得的大人物。但还没等他跑去向父亲求饶,向这位贵人请罪,就再次得到了消息,这个贵人竟然是假冒的!是个骗子!已经被他父亲命人押进大牢里了!
这对于吴松来说,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一想到这个人,不仅骗了父亲混进了宴会,之前更胆大妄为,当街行凶,殴打自己,如今总算是能够落到自己手里,报仇雪恨了,吴淞立刻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着大牢这边来了。一过来,别处都没去,直接就冲着这间牢房而来。此时看到被关在里面的人,吴淞只想仰头大笑三声。
摸了摸虽然涂了上好的消肿药,可还是红肿着的脸,吴淞冷笑着对里面的人说:“你现在可是嚣张不起来了吧?在我父的一亩三分地,竟然还敢这样嚣张,简直就是找死!信不信公子我伸出一根手指,都不必费力,就能碾死你?”
又对着身旁的狱卒说道:“有鞭子没有?”
“有,有!”狱卒忙道。
吴淞示意他去拿鞭子,等鞭子到手,吴淞将鞭子在手里一下下地拍着,冲着牢房里的言白就是一挑眉:“放心,就凭你这脸蛋儿,我不抽你!你之前不是让你这仆人拿鞭子抽我吗?今日,就当着你的面,公子我要让你开开眼,看一看将人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鞭法是什么样儿的!”
说着,就示意狱卒去开锁。
言白这时候却看向了吴淞的身后,也一挑眉:“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妄想有人来救你们?哈哈,就是我父来了我也……哎哟!”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将吴淞扇了个跟头。
“谁!谁敢打本公子!”吴淞气急败坏地随后跳起来,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父亲,竟带着老管家一起到了,不仅到了,还刚从狱卒的手里抢过钥匙,正抖着手在亲自开门。
“父亲,您、您怎么来了?”一种恐慌感,直接就席卷了原本得意洋洋想要报仇的吴淞,让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吴郡守在这时还哪里有时间去跟这个不孝子解释?他在刚才进来时,正好远远看到吴淞冲着牢房里面的人耀武扬威,那些话,他听了都能气个倒仰,何况是脾气本就不好揣摩反复无常的九殿下,如果里面的人真是九殿下,那等着老三的,很可能就是一个暴戾皇子的记恨!
原本因为边西郡郡守之前的密信,而肯定的认为里面那个人必然不会是九殿下的吴郡守,现在已是恨不得打死之前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万一对方真是,那自己就是吴家的罪人啊!
终于哆哆嗦嗦地将牢房的门给打开了,吴郡守冲着施施然坐在里面的年轻公子就是一礼,恳切说道:“是老夫教子无方,之前听信了这不孝子的话,对公子你失了礼数!公子初来乍到,本是南溪郡的贵客,老夫身为一郡之守,该尽地主之谊才是,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客人押入大牢?还请公子随老夫回去,让老夫重新设宴,以示赔罪!”
“赔罪?好啊!”里面那位“严公子”本来只是淡淡地听着,此时终于抬眼看了看他。“若是我想在南溪郡多住一段时间呢?”
吴郡守腮帮子抖了下,脸上带着笑:“这自然是老夫求之不得的事!老夫在郡城有一处别院,比惜花别院更别致,才刚建成,不如……”
“继续留在郡城啊?”对方摇摇手,淡淡道,“这地方实在是臭不可闻!本公子对这种地方早已待得厌了,想换个地方继续住。”
“那、那也成啊!”本来还有的怀疑,在看到这任性嚣张犹如对待奴仆的姿态后,立刻就消失了。就这自然而然的嚣张与任性,除了那位没生下来就能害死高位嫔妃的煞星,还有谁能有?这绝壁就是九殿下没错了!
但只要一在心里相信了这就是九殿下,一想到对方打算在南溪郡久留,吴郡守就不止是腮帮子疼,连头都疼了起来。这样的混世魔王,若是留在南溪郡,岂有他的好日子过?可他不想让对方留下,这话怕是一说出,就要惹来更大的麻烦了。
幸好对方似乎对郡城没什么兴趣,这倒是多少给了吴郡守一点希望,只要对方能离自己稍微远一点,别整天让他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想去哪里都成!
但当对方随口点了几个地方后,原本是这么想着的吴郡守,就又迟疑了下来。
无他,对方所点的地方,正是南溪郡的盐田、几处矿山的所在地,无论是哪一处,都算是南溪郡的经济命脉,是吴郡守绝对不想松手给别人的。这位九殿下化名严公子来到了南溪郡,这又点名要去这几处地方,难道是打定主意,想要从他手里夺得这几处宝地?
谁说皇子就不贪了?只要是成年了或是渐渐成年了的皇子,为了更好的享受,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人效力,为了养更多的私兵,为了能够在夺嫡的事情上争取更多的支持,盐田、矿山这种地方,就少不了被垂涎。
只是往常的时候,因为南溪郡距离京城太远,又是个在众郡之中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小郡,就算有着这样的经济支柱产业,也往往不会被注意到,更不会被那些皇子看上眼,因为那些天潢贵胄,根本就不会到这种偏远地方来。可如今偏偏来了个一个煞星!来了一个九皇子!若是九皇子真的随口一提,想要某某地,他就算能不给,但就这么得罪了九皇子,却也是吴郡守不想看到的。
就在他想着,是否能想个什么万全之策,让九皇子将注意力从这几个地方挪开时,对方又像是反悔了一样,自言自语道:“还是算了,这几处地方也有些无趣,缺少了一些自然风情,不如,就选……”
吴郡守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却听对方说道:“……万安县吧。”
“万安县?”眼睛眨了眨,吴郡守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地方他作为一郡之守倒是不可能不认识,可真因为认识,才觉得对方选在这么个地方住下,有些令他不解。“这地方可是离着郡城有些远,连客栈都没有几座像样的,而且……”而且还很穷。
想到自己小妾过生辰,万安县县令送来的礼物,吴郡守就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个“穷”的印象。最初的罪奴生意之所以放到了明面上,也是因为万安县那边太穷了,让县令都过不上好日子,这才有了不断从村子里拉人出来,充入郡城的牙行市场。吴郡守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郡内上百个县,只要挨着郡城的这几十个县城禁止充良为奴,外围的那些,本就不被吴郡守看在眼里,这种气候下,可能随时都会死了,既是这样,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还能为地方官提供一点收益,到时候也能让那些穷官,逢年过节送一些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