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凉月摇摇头:“还好,请问洪城是哪个方向?”
“洪城?”猎户道,“那可远咧,从这儿走山路,至少要半天才能出山,然后还有十几里才能到。”
“……”
薛凉月微微颔,若有所思,看上去有些苦恼的样子。
猎户上下打量他一阵,纳闷道,“不是我说,公子,你咋跑这山里来到咧?”
薛凉月叹了口气,言简意赅道,“我嘛,本来是从南边来探亲的,马车走错道了,陷雪坑里去了,也不识得路。”
“哎呦喂,那你可倒霉。”猎户劝道,“这时候也不早了,瞅这天色晚上还要下雪,要不你就在我们村歇一晚,明早上正好要去卖山货,我顺道带你一趟?”
薛凉月欣然应下。
暮色四合,两个小团子还不想走,早没了一开始的局促,缠着薛凉月问他城里的有趣事,瞅着天色已经透不出一点光了,终于被猎户撵回了自个儿家,末了还站在围墙外面,冲他们挥手。
关上门,猎户拨弄着炉子里的火,叹气道,“也不是我想赶他们回家,只是最近这山里不太平,村西边孙寡妇家两个娃子都丢了,上个月看见她,那个哭天抢地惨哟,啧啧,谁看了都忍不住要掉眼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前几年山里狼群最狂的时候,也不至于两个月叼走十几个孩子啊。”
薛凉月问:“报官了吗?”
“报了,没用。”猎户摇头叹气,“官府怎么会管山里事?连派两个官爷来看看,都不肯,一个劲儿说那是让狼给叼走了,叫我们自己看好娃娃,别给他们添麻烦。”
猎户压低声音,煞有介事,“有人说,是山鬼干的,李家大儿子上个月去山里打猎,远远地望见两个红衣服在山里晃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有人说是妖怪,李家那俩娃子估计就是听他奶奶叨多了,才说你是那什么雪人精。”
薛凉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方才说,红衣服的鬼……看见脸了吗?”
猎户摇摇头,“隔老远了,那咋看得见?”
炉中火烧旺了,屋子里暖呼呼的,少年早已靠在一边睡着了,仰着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出猫似的呼噜声,窗外大雪连绵,风在山野间呼啸,仿若孩啼。
猎户放下烧火棍,拿手揩了揩儿子的口水,笑骂道:“这小兔崽子,没心没肺,这就睡着了。”
薛凉月瞥了一眼少年,“冒昧问一下……他娘呢?”
“牛牛一二岁时候病死了。”猎户叹了口气,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海晏王造反的时候,我被征去当了两年兵,家里全靠她一个人张罗,落下了一身伤病。”
薛凉月手指蜷了蜷,“节哀。”
猎户摇摇头,感慨道,“我们家还好啦,我至少回来了,有两家男人出去了就没再回来,孙寡妇她丈夫和儿子都被征出去了,都没回来,就留下婆媳两人,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娃娃,现在还被鬼东西叼走了,真真是可怜……”
薛凉月不说话了,垂着睫毛,盯着地面。
“哇呀!”这时少年头忽然滑了一下,差点栽地上,一个激灵清醒了,猎户拍拍他屁股,“醒了?醒了滚床上去睡去!”
少年迷迷糊糊爬起来,摸着床腿爬上了床,猎户转头看向薛凉月站起身来,“那边还有张小床,堆了点东西,我收拾收拾,你也赶快睡吧,明天要赶早呢。”
“不用。”薛凉月忙出声阻止,他笑笑说,“我就坐这,离炉子近一点。”
猎户挠挠头,“好吧。”
合上门闩,熄了油灯。
一切归于黑暗中,只有炉子里,跳跃的火苗出微弱的红光,照在薛凉月侧脸上。
一夜无眠。
第二天,薛凉月行动如常地跟在猎户后面,踏上了出山的道路,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踩在上面会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猎户身上背着一个竹篓子,里面装着山上野货。
走到半路,后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叫喊声,“爹——”
薛凉月停下脚步,回头果然看见那少年正飞奔而来,神色焦急,脸涨得通红,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