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惊,问道:“何时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王夫人忙陪笑道:“才得,并没有来得及告诉老太太,老太太便接到朗哥儿的书信了。”
贾母怒道:“这样大事,你们也瞒着我?打量我老了,聋了,听不到了是不是?前儿宝玉搬出园子也没人听我的意思,现在出了这么件大事也没人告诉我!”
唬得邢王夫人连称不敢。
说话间,执事摆开,南安太妃已经进来了,并下了轿子。贾母这才住口,打起精神,和邢王夫人迎着她进上房。
南安太妃虽是锦衣华服,却难掩疲惫,眉宇间亦带着淡淡愁绪。
贾母心中激灵灵地打了个突,忙领人拜见。
寒暄过后,南安太妃方笑问道:“上回在府上见了几位姑娘,个个都好,今儿怎么不见?”
贾母心中千回百转,揣测南安太妃的来意,强笑道:“宝丫头搬回家了,云丫头也被叫她刚进京的叔叔接家去了,琴丫头待嫁,因此家里只剩一个三丫头。”
南安太妃笑道:“我正想见你们家三姑娘。你们三姑娘好得很,模样儿不用提了,素日所见没几个能比得过她,最难得是脾气里带着三分爽利,七分刚强,说话也伶俐,性子更洒脱,比我那个又病又弱的丫头强百倍!”
贾母听到这里,已经心生不详之意了,虽然不愿,也只得打发人去叫探春。
少时,探春便进来了。
许是去的人提醒了的缘故,探春身上略换了几件新鲜衣裳,打扮得十分风致,削肩蜂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叫人见之忘俗。
南安太妃见了,越发爱得不行,眉眼间也染上几分笑意。
贾母见状,心内微微一叹,道:“三丫头,过来给太妃请安。”
丫鬟送上锦垫,探春忙跪下磕头。
南安太妃亲自下来,扶起探春,细细打量一番,连连赞叹,对贾母笑道:“你这个孙女儿,我越看越是喜欢!”
探春虽然羞怯,神态举止依旧落落大方。
南安太妃看在眼里,愈发觉得中意。
底下邢王夫人等心里都明白南安太妃的来意了,却并不在意。唯有贾母心底暗暗伤心,嘴里谦逊道:“三丫头蒲柳之姿,太妃过誉了。”
南安太妃拉着探春坐在身边,笑道:“哪里是过誉?竟是实话!人都道天底下的钟灵毓秀之气尽皆到你们家了,可见这话没哄人,姑娘们个个都好,只是我更爱这三姑娘,竟像是自己养的似的,不如给我做个女儿罢!”
探春吓了一跳,她是何等聪慧人物,想起偶尔听的只言片语,南安郡王出征西海沿子战败被俘,似乎南安郡王府有意送郡主和亲,以换郡王平安,不觉惊得嘴唇皆白,面上无色。
南安太妃说到这里,抿嘴微笑,看着贾母和探春。
事已至此,贾母权衡再三,便笑对探春道:“三丫头,难为你有这样的造化,做了太妃的女儿,以后便是郡主了,还不快给太妃磕头。”
一时之间,房里寂静无声,有喜的,也有愁的,都觉得探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探春心里仿佛打翻了油盐酱醋瓶,万般滋味都说不上来,只得愣愣起身,木头人儿似的再次磕头,牙齿咬破了舌头,满嘴血腥,低低地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南安太妃眉头舒展,笑道:“快起来,我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