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是应该的。
其实宁卫民也只想平平安安谈完交易。
正所谓夜长梦多,他并没有想让更多的电影制片公司加入到竞价的想法。
他不差那点钱,也没有太多时间。
资产证明就更不是问题了。
他海外资产几乎全在苏伊士东方汇理银行的账户里,法国恰恰就是这家银行的总部所在地。
所以对于两家制片厂的要求,他只需要苏伊士东方汇理银行总行为自己出具财务担保就可以了,用电话和传真就能确认。
其实真正让他为难的倒是另外的一个问题——牵扯到这么庞大资金量的交易,而且事关未来的长久利益,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律师帮助签订毫无破绽的协议才行。
他目前面对的最大的麻烦就是法律上的繁文缛节,还有合同中有可能埋伏的陷阱,而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他又该怎么办?
当然只能靠值得信赖的朋友帮忙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宁卫民又跟阿兰德龙开了口。
希望他能推荐给自己一个善于和电影公司打交道,水平过关的好律师。
阿兰德龙则直接把自己的律师推荐给了宁卫民,说自己的律师最熟悉电影相关的条款,和这两家法国的制片厂也都打过交道,应该可以满足他的条件。
而且为了以示诚意,阿兰德龙还主动建议宁卫民可以借助此人先把大致条款拟定,最终协议再借助皮尔卡顿总公司的法律顾问过目审核一下,就万无一失了。
但即便如此,阿兰德龙也是直言不讳的从个人角度表示反对,一再劝诫宁卫民不要做这笔亏本买卖。
当着两个制片厂代表的面前,他还不好说什么。
但等到制片厂的人走后,和宁卫民单独相处的时候,为了能让其悬崖勒马,阿兰德龙可就忍不住抱怨起宁卫民的“愚蠢”来。
“你先听听我理解的对不对,你愿意花费数亿法郎去买那两家制片公司片库里那些快要被灰尘埋没的电影拷贝。而你只要求他们用三百万买走你想在戛纳卖掉的一部电影?”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你还忘了,他们还要保证在法国五大城市连续上映三周才行……”
“谁在乎这个!”
对于宁卫民的补充,阿兰德龙愠怒地说,他越看宁卫民平静的态度越窝火。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这个年纪居然有这么多的钱!我更不敢相信的事,你居然要把钱像扔进大海里一样的浪费掉。朋友!你要花费的可是好几亿法郎啊。别说在你们的国家了,就是在法国你也能过上奢侈的生活了。你为什么要用这么一笔巨款,去换上千部没有多大用处的旧拷贝呢?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注定赔本的交易!”
阿兰德龙的口气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犀利,然而宁卫民感受到的却是阿兰德龙的关心。
他丝毫不以为忤,仍然面带微笑。
“什么能说没有用处呢?电影可是一门艺术,我买到手的,那是多少艺术大师所创作的艺术品。其中应该还有不少是你和凯瑟琳的作品呢。你总不会否定自己的电影吧?当然,或许在欧洲这些东西没有多大价值,但我弄到亚洲就不一样了,许多国家的人们还都没有看过。谁知道潜在市场的规模有多大?别的不说,起码我的祖国电影事业展就需要观摩大量电影,欧洲是电影的起源,法国更是欧洲的电影强国,我相信我不会……”
但是,他的恭维半点无效。
阿兰德龙非但没有被说服,却反而失去了耐心,他断然插口,很直白地予以批评。
“别想的这么美!你还是太年轻了!而且好像不大了解电影这一行啊!”
跟着,他就列举了他认为的种种弊端。
“你知不知道电影拷贝很难保存的!如果库房干燥,电影胶片很容易自燃。如果库房潮湿,底片保存不好,很容易霉变质。所以任何一家专业的制片厂都得用恒温恒湿的片库来保存,光保存成本每年就要付一大笔钱。”
“为了这个,前些年电影不景气的时候,欧洲的电影公司就曾经大规模销毁过早年的胶片,来回收胶片里的银离子。你为什么要花这么一大笔钱,把别人的麻烦买走呢。你付的那些钱,够他们解决至少好几年的拍摄资金。可这些拷贝到了你的手里,就是你的麻烦了。”
“你怎么变现呢?即便日本的电影市场规模还可以,可你拿到电影院重放,又能卖出几张票?即便是我的电影,想当初那部《佐罗》在日本上映也不过伍亿円的票房。现在这些老片子,你光靠出录像带,转租给电视台播放,就是一百年,你也收不回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