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举人,却从未在大明入仕过,在北塘时便在李卓吾身边求学,后又来瀛州,可说是瀛州为数不多既有功名在身又熟知瀛州体制的人才。现任督谏院副院,很得朱常瀛看重。
调令早就下达,但因为交接差事,以至于今日方才赶至鼓浪屿。
王府别院会客厅,朱常瀛略带歉意的看向汪本钶。
“鼎甫,把你调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瀛州有功名者少,孤扫了一圈,也只有你可堪此任,能堵住福建上下的那张嘴。”
汪本钶淡淡一笑。
“殿下之意,微臣已然明了,临来时,几位相公也多有嘱托。请殿下放心,微臣必当不负所托!”
“好!”朱常瀛郑重言道,“那这福建市舶司就交给你了,孤会上书朝廷,为你讨个福建市舶司总提举的官职,总领市舶司事物。但你应该明白,此举只是表面文章。”
汪本钶躬身道,“微臣明白,殿下调我来实为厦门、贵屿、壶江岛官制,要筹建议事会、法院、医院、学堂等等,行我瀛州体制。”
“正是如此。”朱常瀛微微颔,“此举的重大意义孤不必多说,但压力极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臣知道,欲在三地行司法权、又要召集商民筹办议事会行施政权,此举在福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为人诟病。”
“那么你等有没有商议出对策来?”
“有!”汪本钶面色凝重道,“如要施政顺利,则必须获得本地士绅之支持,是以议事会需引入本地开明士绅,比如那些广有土地的世家大族,其家大多种植桑茶,若能得他们加入,波折便会减少许多。”
朱常瀛叹息道,“这就难了,你知道的,这《妾婢税》一旦施行,福建士绅怕是要恨孤入骨。”
“此事臣等也有考虑,所以要招揽的士绅,一定要为经商谋利之辈,那些仅靠吃租的,不必理会也不必招揽,招来也无用,反而误事。”
“这样就可以了么?”
“不,还要延请各府官员前来观政!”
“观政?”
“是,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减少同各地方官府冲突,若有事也好互相协调。”
朱常瀛不置可否,“观政未尝不可,但切切不可令他们管理任何实际事物。”
汪本钶苦笑,“殿下就如此不信任朝廷的官么?”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好动刀子,有品级的官员杀起来太麻烦!”
朱常瀛笑道,“不说别的,只吃请这一套若是在市舶司流传开来,就能把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牌坊推倒。”
“殿下多虑了!”汪本钶郑说道,“议事会设置观政也不过是个噱头,以彰显我市舶司对各州县官府的重视,来与不来凭他们自愿。但不论来与不来,那一份俸禄还是要按时打入各官署名下。”
好吧,这实际上是一种隐形贿赂,每月给各州县一点点甜头,就别给我们添乱。
“行吧,鼎甫只管放手去做。”朱常瀛很认真说道,“若各方压力太大,只管推到孤王头上,孤王头铁,谁的面子也无用。再有,有一事一定要谨记,那就是任何人都没有所谓优免,可以奖但不能免!”
大明朝对于士绅的优免就像一坨屎,令朱常瀛深恶痛绝。
万历朝有制:现任甲科京官一品免田1万亩,以下递减,八品免田27oo亩;外官减半;致仕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进士优免田最高可达335o亩,未仕举人优免田12oo亩;生员、监生8o亩。
这里的免,不是免除田赋而仅仅是免除杂役,便正役也不曾免过。
按道理来说,原不至于逼的百姓宁愿放弃土地,有田也不愿耕种,甚至宁愿把土地投献给士绅心甘情愿交租子。
但渐次以往,下边的执行越来越走调,不要说役,便赋也往往是地方官同士绅商量着来,凑合凑合,只要能完成上边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大多时候,便任务也难以完成,拖欠成风。
地方官府没钱花,不敢向士绅伸手要钱,也就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所以瀛州从来不缺少前来投奔的百姓,他们要求不高,仅仅是公平!
而这个公平,士绅大老爷给不了!
这就是福建三地市舶司面临的难题,它不是瀛王府封地,原则上还应该由各地方管辖,是被朱常瀛硬生生霸占过来的。
随着人口增多、市井繁荣,设立有司管理则是必须的。
市舶司一个收税的衙门干不了这个事,而让地方官府来管,那是坚决不可能的,不然又为毛要折腾?
就如同后世我大清,怎么改革也改不掉地主老爷白嫖的习气,但让洋老爷来管,就什么都好了。
朱常瀛选了一位举人老爷来坐班,看似同福建上下官员一样,都是狗。同类,总好接受一些,少些瞎汪汪。但其实它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狼,张开獠牙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