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顾宪成说什么,纵使他眼神中表达不赞同,也不会出言辩驳,只是安静的听着,仿佛这一场聚会,于他而言,只是个意外,而非他本意。
相比而言,朱翊钧倒是对此人更感兴趣,问起他功名之事。
朱国祚只说参加了今年的秋闱,没中。
这倒也没什么,朱翊钧安慰他,毕竟他年纪还小,好事多磨。
一旁的冯保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此时的江南地区文化之鼎盛,名士云集,别的地方远远不及。
随随便便一场聚会,未来的状元、阁臣、东林领袖、书画家、收藏家聚齐了。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诗词相和,又吩咐书童铺纸研墨,开始即兴创作。
莫云卿年长,又是东道主,再加上字的确写得好,颇受追捧。
朱翊钧到酒楼吃个饭,莫名其妙被邀请加入一场聚会,不曾想,盛情难却,也半推半就写下一幅行书。
他的书法自然是极好的,不比此时的董其昌差。众人本来没有对这个莫云卿临时拉来的少年当回事,见了他的字,又赞不绝口。
离席之时,有人实在喜欢朱翊钧的字,想留下做个纪念,朱翊钧只说自知拙笔,不该在莫先生面前班门弄斧,赶紧让张简修把他的字收了。
皇帝御笔,哪儿能随意流落人间?
朱翊钧准备离开,莫云卿却仍是对他依依不舍,那份亲切感,也不知打哪儿来的。
外面天快黑了,他邀请朱翊钧到府上做客,朱翊钧以赶路为由婉拒。
从二楼下来,大堂中央的戏台上,有歌女怀抱琵琶,吴侬软语听得叫人沉醉。
朱翊钧忽的轻笑一声,说道:“琵琶四斤。”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飘进了楼上凭栏而立的二人耳中。
莫云卿和袁福徵对望一眼,看向楼下,人已经走出酒楼,往城外去了。
此时正值秋收时节,江南乃鱼米之乡,朱翊钧沿途看到农户收割稻谷,便忍不住凑上前跟人搭话:“老乡,今年收成如何?”
老乡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得不得了!”把沉甸甸的稻穗儿推到他眼前,“瞧瞧,若年年如此,老百姓何愁吃不饱饭。”
朱翊钧问:“
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农夫估算了一下:“我瞧着,晒干了怎么也得有个二石以上。”
说到这里,他又笑得见牙不见眼。
“往年呢?”
“往年?”农夫额头出现几条沟壑,叹一口气,“唉,那些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水,大旱之后就是蝗灾,洪水之后就有瘟疫,粮食减半是常有的事。”
“别说填饱肚子,能活命就不错了。”
江南地区算是在遭受天灾最少的,旁边的河南、山东、山西、陕西,日子更难熬。
朱翊钧问:“这两年怎么样?”
提起这两年,农夫又脸上喜笑颜开:“这两年光景好,没灾没害,干了就下雨,涝了就出太阳,你瞧瞧,这粮食长得多好。”
“感谢老天爷!”
此言一出,周围的农夫农妇个个双手合十,仰头望天,跟着他钎城的念:“感谢老天爷!”
朱翊钧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心道:“谢什么老天爷,谢你们的万岁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