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又道:“先生说不为此事愁,我看未必吧。”
张居正叹息一声:“陛下有所不知,对于若兰,我心中的有愧,总想尽力弥补。”
朱翊钧一愣,张若兰乃是张居正的嫡女,又是唯一的女儿,自幼呵护备至。连朝中大臣都知道,张居正爱女,不肯轻易许人,何来愧疚一说。
“先生此话怎讲?”
张居正也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前两年,我催她出嫁,逼得太紧,她不愿意,就带着简修偷跑去了江陵。”
事实却是上一世,他未问过张若兰的想法,将她嫁给了刘一儒的儿子。张若兰自幼饱读诗书、心高气傲,刘一儒的儿子刘戡之虽也是少年美丰姿,有隽才,但配张若兰,还是差了许多。
后来,刘一儒一心与张居正划清关系,得知张居正要栽培刘戡之,竟是阻止儿子参加科举。
张若兰在刘家过得也并不如意,整日默坐无言,嫁给刘戡之近十年,致死仍是处子之身。
张居正想要以儿女联姻拉拢刘一儒,最后适得其反,还赔上了女儿一生幸福,以致香消玉殒。
于张居正而言,弥补这份愧疚的方式,是为女儿觅得一个如意郎君,而非嫁入深宫,成为皇后。
朱翊钧大笑:“说不得,那时她心中就有我。”
此时想来,的确如此。张居正催她嫁人,怕的就是有今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思及此,张居正又是一声长叹。此事也不能怪女儿,毕竟,见过朱翊钧这般人物,其他同龄人哪里还能入眼。
朱翊钧握着他的手:“以后由我来照顾若兰,先生不放心吗?”
那可真是不怎么放心,不是不放心朱翊钧这个人,只是,宫墙之内,皇后也不过是看着显贵,其中心酸又有几1人知。
张居正道:“若兰她……没有这个福分。”
“她有。”朱翊钧语气坚定,“今日我与母后长谈,说到孝宗的过失。”
张居正一惊,谈论祖宗过失,大不敬。转念一想,他时常把英宗被俘之事挂嘴边,就没敬过。
“但是,有一点我倒是认同——孝宗一生只有张皇后一人。若我娶若兰,一生也只有张皇后一人。”
说着,朱翊钧又有些为难:“只是要委屈了先生,位居辅,不能像别的国丈那般,进爵受封。”
张居正给他磕头:“臣不敢!”
张居正心中实在为难,他这个辅虽独揽大权,没有宰相之名,却有摄政之实。力排众议推行改革,尽管这一世,他行事不再强硬、冷峻,手段怀柔了许多,但触及阶层利益,仍是在朝中树敌颇多。
对他来说,女儿做了皇后,没有任何好处,反而
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朱翊钧一眼看出了他的纠结,将他扶起来,言辞恳切:“只是,要委屈先生,不能如别的国丈那般,加封金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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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握紧了张居正的手,从小就惯用的撒娇语气:“先生可不能站在他们那边。”
“……”
送走朱翊钧,张居正却没打算回屋休息,独自坐在亭中,思索良久。
游守礼要再给他端一碗醒酒茶,张居正摆了摆手:“今晚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