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小的时候,冯保把东南抗倭之战当睡前故事讲给他听,胡宗宪、徐渭、俞大猷、戚继光、谭纶、刘显……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些故事里的英雄,他都已经见过。
如今,他长大了,这些人也老了,谭纶、俞大猷去世,胡宗宪、刘显也已经六十多。终有一日,他们每个人都会离开朝堂,甚至离开人世。
但大明不会忘记,他们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抗倭战役中所做出的贡献,正因为有他们的努力,才有今日东南地区的富庶和安宁。
次年春闱,李承恩果真没让他失望,高中进士。朱翊钧看过他的策论,和那些从小寒窗苦读几十年的士人没法比,但也写得不差,观点朱翊钧很欣赏。
令朱翊钧惊喜的是张懋修的文章,上次落榜,蛰伏三年,字迹工整漂亮,文章也写得稳重多了。朱翊钧听读卷官读了一遍,觉得不过瘾,又拿过来自己读了几遍。
读完之后,意犹未尽,钦点为状元。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三年前张嗣修榜眼及第,两年前张若兰立为皇后,现在张懋修又钦点为状元。
什么好事儿都落在他们张家头上,者不合适吧。
朱翊钧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合适,文无第一武无第一,眼前这一十四份策问卷中,他哪怕不看名字,只读文章,也觉得张懋修写得最好,钦点他为状元,有什么问题?
张敬修的文章,他就觉得没有那么好,就事论事,给他调到了一甲一十名开外。
除了李承恩和张家兄弟,朱翊钧还关注到一个人,无锡籍考生顾宪成。
当初在华亭,朱翊钧曾与他同桌共饮,听过他许多观点。其中有一条,朱翊钧觉得很有意思——他认为朱熹是继孔子之后集儒学大成之圣人,抨击王门心学宣扬种种虚、空、玄的主张是佛学禅宗,他自己则提倡“躬行”和“重修”。
朱翊钧并不关心他主张“实学”还是“虚学”,但朝廷中,王门传人太多,需要他这样的反对者。
张居正把亲爹接来身边,悉心照料,但张文明先生毕竟年纪大了,八十来岁,再怎么努力,也只多活了一年多,还是死了。
当年朱翊钧嫌弃丁忧时间太长,允许官员,只回家一年半载,回来之后可官复原职,非得守满三年的,要么不再起复,要么到各部观政一年半载。
认为与理不符,激烈抗议的大臣,都回家歇着去了,那些本来就不愿丁忧太长时间的大臣,嘴上说着“这不好吧”,身体却很诚实。巴不得回趟家,安葬好父母,就回来。
现在,朝中大臣凡有父母去世者,长则一年,短则半年,都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已经成为了常态,没有人觉得不妥。
张文明是张居正的父亲,也是张若兰的祖父,自然也算朱翊钧的祖父。
他甚至劝张居正趁此机会,回家多休息一阵,把身体养好,不必担心国事,放心交给自己。
“我是先生的学生,定会坚持先生的治国之道,将变革推行下去。”
张居正忽然现,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眷恋这个辅的位置,他只是放心不下。
现在,他的学生完全继承了他的政治理想,那些反对变法的既得利益者,也在几年中被他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
他就算致仕归去,也没有遗憾了。
朱翊钧似乎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连忙拉着他的手说道:“但是不要太久,我会想念爹爹的。”
这一声“爹爹”叫得,张居正心都化了,幸而文华殿内除了他俩,只有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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