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局下来,张有材和扮成客人的楚九,都赢了不少。
张有材素知,这不过是赌坊的寻常手段,并未作他想。
但很快,他便感觉出了不对劲。
他现掷骰子的人,时不时的就会瞥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名客人。
而那名客人,则是会做出些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
张有材自恃刁滑了半世,从来都是谋算人,几时被人谋算过?如今,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伎俩,他岂能容得?
他遂抬手示意掷骰子的人停下,冲着坐在对面的客人微一拱手道:“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赌技,且还将赌坊打理得这般红火,后生可畏啊……”
楚九见此,也不再掩饰,抱拳还礼,道了声:“好说好说,在下无钩赌坊老板楚英杰,见过张爷。”
这个名字是他不久前特意为自己改的,但认识他的人,还是习惯叫他九哥。
但见张有材,从怀中取出儿子的欠条,置于桌上后,问:“不知在下或是犬儿,有什么地方有所得罪?令阁下大费周章的设计?”
抱着知子莫若父的想法,张有材只道自己那讨债鬼投胎的儿子,又招惹了什么势力,要自己来替其善后。毕竟,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所以,他还并未想到是傅天华在针对他们父子。
但听楚英杰笑着反问:“张爷何出此言啊?打开门做生意的,难免有得罪客人,被责问的。哪有客人得罪做生意的,被做生意的为难的啊?”
张有材见此,用手指戳着欠条道:“明人不说暗话,但阁下不想说,在下也无谓追问。横竖,都是要做个了结的。但,赌桌上欠的,赌桌上还。咱们赌大小,一局定输赢……”
楚英杰遂脱下便于袖转乾坤的宽袍,爽快又自信的道:“好,那咱们就赌一个运字!张爷是客,请先掷骰子。”说罢,拿过手下递来的骰盅,以内力推向张有材。
骰盅旋转着飞到张有材的面前后,稳稳的落在桌面上。
张有材也不客气,拿起骰盅便掷。
但见骰盅在他手中上下摇动,其中的骰子有节奏的哗哗作响着。
转而,他停止摇动,将骰盅重新放回到桌上,然后打开。
随着旋转的骰子慢慢停下,分别显出三、四、五,共十二点。
张有材露出较为得意的神情,抬手向楚英杰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英杰嘴角微一勾,以内力吸过骰盅后,运劲使其悬空摇动了一阵后,向上一抛,跟着一翻,然后将之置回桌上,继而手指微弹出力,掀开了骰盅。
只见里面的骰子,分别为四、五、五,共十四点,比张有材大了两个点。
对此,张有材不能接受,嚯的站起身,指斥楚英杰:“臭小子,敢在老子面前出千!老子行走江湖时,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楚英杰淡然一笑后,不紧不慢的道:“张爷,不都说了,赌的是一个运字嘛……”
转而,他站起身,双手伸展支于桌沿,身子前倾,语气嚣张的接道:“张爷行走江湖多年,想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吧……不过,每个人的运势,都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时候……要不,怎么会有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诸如此类的说法呢……再则说,张爷是老江湖,应该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代新人换旧人,对吧?”
继而,他瞟了一眼张有材面前的欠条,语含威喝的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然,张爷好歹是傅家的亲戚,咱们也不会逼人太甚……不过,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张爷是位聪明的老江湖,应该不至于……”
未等他说完,就见张有材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甩手扔在了桌子上。
这笔钱,他是极不情愿出的,却又不得不出。
只见他牙关紧咬道了句:“好小子,这回算你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罢,忿忿然离开了包间。
楚英杰嗤笑之余,还不忘冲着张有材的背影喊了句:“张爷,有空常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