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文知阿勉去向,但不敢遣人去寻,怕打草惊蛇,反致他危难,只等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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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文躺在床上,两眼涩得发疼,疲倦中辗转数次,还是睁开眼睛,披着外衣从床上起身。
他独倚在窗边,脑海中千头万绪浮涌不定,心神难宁。
不知过去多久,院中传来落地的脚步声,诚文大惊出声,喝了句“谁!”,扑向桌边,摸索着点亮了上方的烛灯。
火光乍一亮起,诚文端起烛台,身后的大门已被人推开。
躁动的乱流吹得火光迷离闪烁,牵挂了一整日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他眼前,只是与先前又有许多不同。
诚文惊魂难定,一时大脑空白。
阿勉走近一步,诚文不觉跟着后退一步。
阿勉手一抬,诚文才看见他横着的剑尖上悬着个包袱,随他抛落在地,翻滚着映入眼帘。外面包裹的布匹分明已被血水浸透,呈现片片浓淡不一的暗沉殷红。
诚文手臂颤抖,融化的烛油随之倾斜着滴落在手背上。可那股滚烫的痛感抵不过他此刻内心的震撼,直到撞上身后的木桌,险些倾倒,因惊愕而麻木的大脑才恍然若醒。
他靠在桌边稳住身形,垂眸望向被少年随意抛来的头颅,用手小心扯开布匹,使其露出正面那张已经变了颜色的可怖面孔,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阿勉摘下遮面的黑巾,透过微红的火光定定看着对面人。
“如何是好呢诚文先生。”少年表情空洞,可唇边带笑,活似一缕飘荡在人间的无归幽魂,轻声叹息说,“我一时失手,将那小杂种给杀了。明日一早,他府中侍卫就该发现这位小殿下死在了自己床上,你与我师兄,便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孤灯下的人影,仿佛是一角荒诞的残梦,在凄切的风声中,缓缓举起剑身,平放在身前。
冰凉的月光铺在剑刃上,少年脸上的五官被剑光与火光切割得零乱不全。
阿勉说:“诚文先生如此聪慧,大业当前,该比小子更懂取舍。我想即便是师兄在此,也不会拒绝。”
诚文发不出一点声音,痴傻地站在原地。
“我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我和他,其实是有几分相像。只鼻子、眼睛、唇角不像。”阿勉将剑刃割向自己的脸,一字一句道,“既出山门,生死自负,与人无尤。我不留山的弟子,从未说过一个‘怕’字。”
落在地上的鲜血,红艳如山野间孤傲的茶花,整片整朵地决绝凋落,恍惚中贯连了咫尺天涯的家国旧景,只远得不知是何年何日。
等脸上被割得血肉模糊,阿勉才松开手,扔下那柄陪他多年的长剑,坦然无畏说:“事已至此,先生,走吧。”
诚文虚软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深感有愧,朝南面重重叩首。随即强忍住眼泪,起身牵住阿勉的手,走出门去。
书至此处,再无后续。
每看完一
()页,陆向泽便将信纸接过,用火点了,任其烧成飞灰,卷入白雪之中。
宋回涯拿着最后仅余的一页,逐字逐句地看,想从清秀端正的字迹背后,打磨出那千里流荡的游子轮廓。
可惜思绪总是激荡,杂乱无章,只一股胆怯之情在胸口弥漫,引得心头颤悸。
雪虐风饕,白纸被刮得拳曲。宋回涯将那纸张握紧,在手心揉成一团。
上面沾着的雪花被她体温融化,晕脏密密麻麻的墨字。
无需陆向泽开口解释,宋回涯已忆起后事。
当夜,诚文在府衙后院放了场大火。府中其余人尽数诛杀,只留下几名被收买的侍卫出逃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