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目光转动,不再理会这位红痣少年,看向了神色激动的陈平安,缓缓开口道。
“我已经答应了至圣先师,会在天泣开启后,问剑托月山,斩杀蛮荒大祖,其他的事情自然与我无关,你要是想要力挽狂澜,拯救浩然天下,就要自己想办法!”
周珏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陈平安透心凉,浑身冷,颤抖不止,但他也没有强求周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靠人不如靠己,陈平安你是个读书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陈平安在父母去世之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小小的肩膀就扛起了生活的艰辛,如今他小有成就,还有了几座山头,一改往日的清贫艰苦,靠的就是自己。
“周先生,我明白了!”
陈平安脸色一正,眉宇间露出了坚毅之色,他要想力挽天倾,就要不断努力,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即使最后失败了,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你不明白,陈平安你才是那一线生机!”
周珏深深的看了一眼坚毅少年,语气郑重的说了一句饱含深意的话。
随后,周珏不再理会迷茫的陈平安,转身向外走去,脚步从容,不紧不慢,还顺手将院门带上了。
崔东山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他从周珏最后的一句话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眉心的那颗红痣变得越红艳,如同一滴血液,好似就欲滴落,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中闪过思索,无数杂乱的念头涌向脑海,让他一时间也无法理清头绪。
“呼!”
崔东山用力摇了摇头,将纷杂的念头甩出了脑海,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了陷入沉思之中的自家先生,故作轻松的笑道。
“先生,师伯伫立在世间山巅,甚至已经开始登天,而我们身在山中,看到的山中风景不同,不能用我们的眼光和思维去衡量他的想法。”
陈平安闻言,眼中的茫然消散,变得明亮起来,振奋起了精神,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蜉蝣又如何能理解得了青天大道!”
陈平安没有修行之前,只是觉得周珏很厉害,但究竟厉害到何等程度,他并没有清晰的概念,如同井中蛙观天上月,但如今他已经踏入了修行道路,甚至还小有成就,再看周珏,真如一粒蜉蝣见其青天。
“周先生早已经站在人间之巅,高处不胜寒,即使他冷眼旁观这座天下遭劫,我也能理解!”
陈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六境武夫的体魄十分强大,一口气让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许多,胸膛高高凸起,如同一个风箱,随后这口气吐出,一道白色的气箭刺穿了空气,射在了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孔洞,足可见他脏腑之强,力道之大。
“先生此言差矣,高处的空气才清新呢,因为没人抢!”
崔东山摇头晃脑,说出了自己的一番歪理,本以为会被陈平安训斥几句。但陈平安反应却出乎意料,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认为他言之有理。
“有这样一位先生感觉似乎也不错,让人莫名心安!”
崔东山瞳孔微微外扩,注视着陈平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真诚了,也更轻松了一些,心中暗暗想道。
。。。。。。
蛮荒天下,明月悬空,一座形若古井的巨大深渊,被这座天下誉为英灵殿。相传此地曾是远古时代,某位战力通天的大妖老祖,与一位远游而来的骑牛小道士,大战一场后的战场遗址。
在蛮荒天下中,那一场战事被描绘得荡气回肠,只有屈指可数的大妖知晓其中的真相。事实上,那场大战是真的,却不是大妖与那位骑青牛来此游历的道士,而是更为遥远悠的一桩惨烈战事,只是当时有头辈分极高的大妖攀爬数千年,好不容易能够挣脱束缚,历经千辛万苦爬出井底,来到井口,又被那道士站在井口上,一根手指轻轻按下,将其打落回井底。
如今这座水井四壁的上空,排列着围成一圈的一个个巨大座位,总计十四个,座位高低不平。
有一座破碎倒悬的山岳如高台,也有好似传说中上古天庭的一部分琼楼玉宇,更有飘浮在无尽虚空的巨大尸骸。
有一座白骨累累而成的宏大枯骨王座,有一副莹白如玉的白骨大妖,正在持杯饮酒,脚底下踩着一颗头颅,轻轻捻动。
有一根高达千丈的圆柱,篆刻着古老的符文,屹立在虚空之中,有条猩红长蛇盘踞,一颗颗黯淡无光的蛟龙之珠,缓缓飞旋。
一件破碎的灰色长袍,空无一物,无风飘荡。一位身穿金甲,覆有面甲的魁梧身形,不断有金光如流水,从甲胄缝隙之间流淌而出,像是一团被拘束在深井的烈日骄阳。
一位头戴帝王冠冕,墨色龙袍的女子,人蛟身,长尾笔直拖拽入深渊。无数相对她巨大身形而言,如同米粒大小的缥缈女子,怀抱琵琶,五彩丝带萦绕在她们婀娜身姿身旁,数百之多。女子百无聊赖,一手托腮帮,一手伸出两根手指,捏爆一粒粒琵琶女子。
一位身穿雪白道袍,看不清面容的道人,身高三百丈,相较于其余王座之上的邻居,依旧显得无比渺小,只是他背后浮现有一轮弯月。
有袒胸露腹,三头六臂的魁梧巨人,盘坐在一张由金色书籍叠放而成的蒲团上,胸膛上有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是由剑气长城那位青衫剑仙的剑气斩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