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光看了一眼西边墙上的地图,道:“兀颜术可以赌山阳郡公不会起进攻,从而将东线兵马悄悄调来西线,只在边境关隘留下必要的兵力即可。”
韩忠杰道:“这很冒险,不像是兀颜术会做的决定。”
他显然对兀颜术做过深入的了解。
一位主帅的战术谋划可以千变万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不会出现风格上的剧烈反差。
兀颜术用兵貌似诡谲实则沉稳,或许会有局部战场上的冒险,却不会空门大开自断一臂。
刘守光顺势说道:“所以山阳郡公才会做此提醒。只要我军放缓进攻节奏,不急于攻城略地,那么兀颜术的后手早晚会显露出来。无论他是在等待景国皇帝派来的援兵,还是孤注一掷从东线调兵,这些手段总有迹可循,我军对症下药便会更加稳妥。”
韩忠杰默然不语。
元行钦见状便说道:“大都督,倘若我军暂时偃旗息鼓,岂不是遂了兀颜术的愿?”
刘守光一怔。
韩忠杰亦叹道:“大都督,不是我不相信山阳郡公的判断,而是此战真的不能拖下去。景国内乱是天赐良机,可没人知道这内乱何时会结束。一旦景国君臣的争斗分出结果,胜者肯定会立刻将目光投到南线战场。换句话说,兀颜术可以等,但是我军不能等,必须要利用这段时间谋求更大的胜果。”
刘守光眉头微皱。
他很清楚韩忠杰这番话的深意。
身为先帝给新君留下的辅弼之臣,刘守光虽然觉得天子对待陆沉的态度有些急切,但以他的性格很难提出反对,只有尽可能地办好天子交待的事情。
无论是对靖州各军将领的调整,还是这次配合韩忠杰北伐,刘守光都算得上尽心尽力,甚至没有介怀自己身为靖州大都督仅仅是北伐副帅。
天子之所以坚持北伐,一方面是不想错过景国内乱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要帮他和韩忠杰树立威望,从而可以和陆沉抗衡。
问题在于刘守光觉得陆沉的顾虑符合正道。战场之上不能掺杂太多的杂念,这是为将者必须明白的道理。
只是现在看来,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一念及此,刘守光缓缓道:“侯爷之意,我军下一步要进攻考城?”
考城位于太康西北面百里之外,控扼着进攻桐柏城的必经之路。
韩忠杰颔道:“欲取桐柏,必下考城。我意先稳固战线,按照既定策略徐徐图之,先扫清两边的所有阻碍,尾相顾东西相连,这样我军便可毫无后顾之忧地攻打考城,进而图谋桐柏。”
元行钦亦道:“末将附议。”
这一次刘守光思考了很长时间。
虽说他只是北伐副帅,但他终究是靖州大都督,倘若他不同意这个方略,韩忠杰除非拿出圣旨,否则也无法逼他点头。
见他迟疑不决,韩忠杰轻声道:“刘兄,陛下在我离京之前特意交代,此战宜战决,不能给景军太多的时间。”
刘守光按下心中那抹忧虑,点头道:“便依侯爷之言。”
韩忠杰大喜,元行钦的脸色也瞬间舒展开来。
……
桐柏城,大将军府。
阿里合贵由身为南线数万景军的主将,又是宗室子弟出身,地位尤在蒲察之上,此刻在他自己的将军府内却坐在下,对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极其恭敬。
只因对方是天子格外器重的兀颜术。